童年的消逝

成人和兒童之間的主要區別之一,是成人知道生活的某些層面不適宜兒童知道,比如種種奧秘、矛盾衝突、暴力和悲劇等等;而在現代世界,兒童逐步走向成年,我們正把這些秘密以我們認為在心理上可以吸收的方式透露給他們。

    【摘自:《童年的消逝》,作者:尼爾 · 波茲曼,譯者:吳燕莛,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二○一一年六月】

我們常說要給孩子快樂的童年,何謂“童年”?原來定義不一。在年紀上,多數人的理解是“小孩子”,有些人認為是○到六歲,也有人認為是十二歲前。在法律上,多數國家以十八歲為界,即把成年之前視為“童年”。

《童年的消逝》的作者以讀寫能力區分“童年”,在學校形成前,年紀不能作為心智發展的劃分。“學什麼知識有利成長”、“哪個年紀發展成熟”等,成為了“童年”與“成人”分界線的重要思考。作者認為大眾媒體,特別是電視的普及化,破壞了原來的分界線,讓孩子未成年便接觸到成人的世界,間接令“童年”消逝。姑勿論這推論是否人皆認同,無可否認,作者給了我們重要的提醒:媒體發展,資訊繁雜對成長帶來負面影響。電視普及的年代,我們尚且可以透過政府監管,避免受負面影響,但活在短視頻時代,卻很難監管,因為短視頻的生成和傳播效率太快,只要一部手機,人人皆可成為播主,甚至AI也可自動生成作品,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無可避免地在大數據的推流中迷失。

“童年的消逝”意味着我們無法給孩子的成長劃邊界,教育者無法評估和限制孩子在當中學到什麼,過早觸及社會陰暗面的孩子被逼告別“天真無邪”。當中潛伏的危機肯定比電視時代大,需要我們進一步反省和完善。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2/23/content_1736641.htm

人去馬在的悲哀

澳門賽馬會正在面臨倒閉,質疑指:“難以想像,馬會在虧蝕三十八億澳門元、負資本淨值近八億的情況下,還想經營下去。”

    【摘自:〈經濟學家指馬會正面臨倒閉〉 ,新華澳報,二○一五年七月十三日】

馬會虧蝕不是新鮮事,早在二○一五年已被質疑經營的合理性,可是,貧窮限制了蟻民的想像。賭王何鴻燊稱:“一路都蝕,(財政)壓力係有,但唔緊要啦,最緊要伙計做得開心!”梁安琪在二○一八年續期時承諾馬會將投資二十多億元增加非博彩元素,包括發展如騎術學校、遊樂場、酒店及商場等,並重申“股東一路蝕,大家都蝕得好開心”。疫情三年,經濟不景,股東開始有壓力在所難免,可是二○二三年初疫情緩和以後,馬會竟然為馬主拋下橄欖枝,給予各方面的優惠獎賞,繼續鼓勵新馬主投資。這邊廂,馬會一直不承認準備倒閉,二○二三年初仍鼓勵馬主千里迢迢買下良駒,不少馬兒剛抵澳,甚至有些至今尚未運抵澳;那邊廂,政府宣佈與馬會終止合約後,賽馬場土地無償歸還。

人走茶涼,人去樓空,總讓人唏噓。然而,比這更糟糕是:“人去馬還在”和“人去馬未到”。“開心”的時候一擲千金,找最好的伯樂,選最佳的千里馬,給最優質的條件,人馬日夜操練,為求在“蝕得開心”的賽事中奪標。如今,伯樂失業了,千里馬廢棄了,所謂的善後,就是找個某地讓千里馬如普通禽畜般度過餘生。

“我的馬剛到澳不久,只是B B馬!還未養就棄養,富人的玩物不如住家貓狗!”新手馬主朋友無助地嘆息,帶着一股關愛動物的天真。可是她也不得不棄養,因為澳門沒有條件讓她負上養育責任,在愛駒被遣送前,只能以每月八千港元換取良心的慰藉。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2/16/content_1735388.htm

孩子的星星天使

星星天使溫柔地說:“你翅膀的顏色本來就好漂亮,不一定要變成太陽的金色。你留在地面飛翔吧,要告訴其他蝴蝶,每隻蝴蝶都可以有自己的顏色,每隻蝴蝶都可以有自己飛翔的方向。”

    【摘自:《那隻沒有染成金色的蝴蝶》,羊豬老師著,文化公所、廣東新世紀出版社,二○二三年十一月】

飄洋過海,經過五年反覆修改,繪本終於出版了。在博鰲亞洲家庭教育專家學術論壇、子女教養與教育國際大會和世界閱讀日全球演講馬拉松的閱讀分享中,不同界別的讀者都給過我意見和啟發。其中故事名字中的“紅色”變成了“金色”,主角“小蝴蝶”和“大蝴蝶”都有了自己的名字,細節也有進一步的思考,例如:想變成金色的蝴蝶有錯?變成金色必然會犧牲?

從故事角度,《那隻沒有染成金色的蝴蝶》的內容是比較單薄的,但從繪本角度,它又恰到好處地呈現了留白的特質:給讀者,特別是教育者(家長、教師和故事導師)留下了二次創作和詮釋的空間。給我提意見的專家和讀者不少,他們大都客氣地表示欣賞,當中也不乏批評,例如:覺得故事收筆有點急,結論不夠具體等,我期望還有第二版持續改善的機會。其中較為糾結的是引文導語的部分,文學類讀者普遍認為星星天使的出現不如“白白自我覺悟”的情節吸引人。思前想後,我還是沒有調整,因為自我覺悟的書寫令故事脈絡複雜化,沒有導語簡單明確一錘定音的效果。

面對社會環境複雜、科技一日千里、學習壓力沉重的現實生活,要求他們自我覺悟未免苛刻。在無力前行的一刻,願世界上有更多的教育者,願意成為星星天使,告訴無助的孩子們:你翅膀的顏色本來就好漂亮!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2/09/content_1734218.htm

思考Happy School

 在Happy School,很多時都是以小班或是小組方式教學,他們的老師通常都是比較關愛學生,會利用不同方式啟發小朋友的學習興趣、引導小朋友思考和解決困難,他們比較着重小朋友的創意思維能力,讓小朋友都有機會表達自己。

    【摘自:〈Happy School是否Happy?〉,荷花親子,二○二二年六月二十二日】

每年在幼稚園入學考試的季節,很多家長都說要找Happy School。什麼是Happy School?多數人認為功課少就happy,我理解為生活空間比較大,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是帶來快樂的其中一個元素。但某類家長,因為孩子課業輕鬆了,又會自行安排課外活動,如此一來,孩子同樣沒有空間做自己喜歡的事,如何happy?

辛苦就不快樂嗎?我覺得不然。就如學習生涯那些令我廢寢忘食的課外活動,很辛苦但很快樂,畢業後仍然熱心回校做助教,提攜後輩。當中的歸屬感、幸福感絕不是單純的責任心造就出來。多數人覺得快樂的遊戲,也不見得輕鬆,足球、籃球,甚至打機也很辛苦,有沉迷打機的人猝死。這又再一次證明:輕鬆不代表快樂。

真正的Happy School並不是學習輕鬆,而是學校用心營造幸福感,當學校有愛,師生關係良好,孩子能在當中找到安全感、歸屬感和價值感,做什麼也會開心愉悅。同意引文所指的教學方式有助孩子建立自我價值,但重點還是“關愛”。如何判斷學校是否happy呢?不能單從理念思考。筆者認為快樂是情感,可以從校友和教師對學校的依戀程度反映。如果校友總是留戀校園生活,喜歡回校探望老師,這所學校肯定happy。反之,校友提起學校總是一臉厭惡,對老師毫不留戀,那麼沒有功課、零測試也不會帶來快樂。教師如果不喜歡教學工作,不對學生投入情感,學校就很難產生愉快的氛圍。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2/02/content_1732708.htm

那是關於飛翔的故事

 “雀仔園曾經是有雀仔的,現在都隨樹木一起遷到松山上去了,而井的遺址仍在!……”飛越全澳最高的天梯/終於發現了藍天/還有藍天中的雀仔

    【摘自:〈雀仔園有雀仔〉,作者:鏏而,《澳門雜誌》第一百二十三期,二○一八年五月十七日】

我不只一次去雀仔園,小時候特別喜歡穿越迷宮般的長樓梯上學,感覺就好像挑戰不同的“跳飛機遊戲”。真正認識雀仔園卻是參加澳門筆會的活動,我們在澳門歷史學者兼老街坊梁國雄的帶領下,走訪街區,最難忘的是魯班廟:木匠師傅拿起任何一件器具都眉飛色舞,但每說到高潮,總會遺憾地說:“唉!這些都沒用了。”

“山夷平了,井掩沒了……”不禁讓我想起那些年曾經的辯題“城市發展比文物保護重要”、“都市更新比舊區重整重要”,然後記起二十年前的金句:“今天紐約的摩天大樓,我們明天也會建造,但北京的舊物,紐約永遠不會擁有!”果然,二十年後內地很多城市都擁有了摩天大樓,而那些可一不可再的舊物,卻已經“沒用”?離開魯班廟後,我沿着羅憲新街的長樓梯往上爬,第一次感受到步伐的沉重。登頂後不經意回頭:一隻麻雀竟在後頭振翅高飛——雀仔園仍然有雀仔!那一刻,我確信雀仔園會有奇妙的故事,而且是個關於飛翔的故事。

“《雀仔園的雀仔》(中篇小說)有原型嗎?”出版社編輯問我。人物也許沒有原型,但很多事跡卻真實,例如雀仔園老街坊梁國雄的“長樓梯密碼”;“一二 · 三事件”時,同學們如何保家衛國,通宵回校守護國旗;中葡混血兒奧利花和我分享土生葡人文化,以及中葡小朋友錯綜複雜的友誼。故事已經寫了五年,且反覆修改,希望總有一天,這“小雀仔”帶着我們守護家園的夢想一飛衝天。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1/26/content_1731224.htm

“演教員”給親子教育的啟發

假如你要以三個詞語來總結或形容你參與TIE(教育劇場)的經驗,那會是?

    黎乃鑑:平等、好奇、開放。

    【摘自:《我聽你說》,草莓田的教育劇場實踐,二○二三年十二月】

“藝術就是藝術,加入了教育就不純粹!”聽過不少藝術工作者這樣說,當中包括戲劇、繪畫、文學的界別。我不排斥純粹追求藝術境界的流派,但作為教育工作者,即使沒有能力攀登藝術的高峰,至少我們可以熱愛藝術,並把藝術素材應用在教學中,增加教學的生動性和美感。於是,我熱衷研究如何把藝術元素轉化成為親子生命教育的素材。例如:親子閱讀、親子電影、親子繪畫,最近我還發現了教育劇場。二○二二年,我有幸參與草莓藝術教育工作室的教育劇場《骨龍》,其實我只是觀眾,但還是用了“參與”,而不是“觀看”,因為在演出過程中,演教員會停下來和觀眾互動,並引導我們一起討論關鍵情節。作為觀眾的我在當中有強烈的存在感,因為我的想法是劇場重要的組成部分。

演教員這個角色也很有趣,他們既是演員,也是教員,就像親子閱讀過程中的父母,既是演講員,也是教育者。我努力在著作中學習成為演教員的技巧,比較喜歡其中一位演教員的三個關鍵詞:平等、好奇、開放。我覺得透過藝術素材進行生命教育也是如此,需要平等地審視彼此的價值觀,對新世代的想法懷有好奇心,以開放的態度面對彼此的差異,哪怕出現重大分歧。我研發的三部曲是:一、你是怎樣想的?二、你這個想法我有點不認同,那是因為……三、不過你也有道理,感謝你給我的啟發。當大家有機會就一個問題交換想法,打動人的價值觀就會潛移默化,不必生硬說教。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1/19/content_1729778.htm

小校園的大星空

該校天文小組經過十多年努力,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盱眙觀測站科研團隊帶領下,成功發現一顆新的近地小行星,十一月正式得到確認並獲得臨時編號2023HZ9。

    【摘自:〈澳師生發現新小行星〉,澳門日報,二○二四年一月四日】

在報上讀到母校師生發現新小行星的全版報道,有一種難言的激動,同時也拉開了我記憶中的“星空”。

那一年教生物的美芳老師帶領生物小組研究太空番茄,並把項目交託給我,但我得到的不是番茄,而是種子。“世上哪有不勞而獲?”老師笑着說。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澳門,寸金尺土的住宅鮮有適合栽種的花園或者是陽台。我們那集種植園、籃球場、羽毛球場、各類田徑訓練場等於一身,但實質是不足一個籃球場大的校園呀,怎容得下“太空番茄”?老師說不要緊,如果上帝沒有給你一片地,我們還可以找個盆子。於是我們找來了十多個花盆,在操場一角開始了夢想的太空之旅。

太空番茄種子沒有想像中的閃閃發光,據說只是曾被太空人帶到太空,經歷無重狀態。“經歷無重狀態會長得更大更好嗎?”結果不似預期的美好。既然地球已有番茄,經歷無重狀態又不一定更好,那人類為什麼還要千辛萬苦把番茄帶上太空?“那就是科學!我們需要驗證,並享受發現未知的可能性。”老師的話如明燈,點亮了我對科學的熱情,讓我以生物室為家,並立志成為一位生物老師。事與願違,由於數理科天份不高,高三那年我棄理從文了,最後只能成為語文老師。但美芳老師那份不問成果、永不放棄的科學精神,卻一直伴隨着我成長。

“十年尋一星”,師生在當中付出的心力,不是全版報道能書寫的,相信他們在追尋和發現的過程中,留下的美好回憶也是吧!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1/12/content_1728268.htm

蓮花地有寶

詩家既從陸路上描繪澳門的蓮花莖和蓮花山,又從海面上描繪澳門如“出水”之“蓮花”;形家口中的澳門風水,據王文達《澳門掌故》一書所載,澳門地脈屬贛粵龍脈入海處之一,而歷代所見,不少名人在澳避難逢凶化吉,因未有重大戰事,澳門文物保留完整;佛家則將澳門視作佛門修行的蓮花勝境。

    【摘自:〈澳門“蓮”系地名考〉,鄧景濱,《澳門語言學刊》,二○○一年三月】

區旗、區徽、貨幣、地標……在澳門的標誌中,我們常常會看到一朵花,那是蓮花。不是荷花嗎?兒子問。根據澳門大自然觀察網的分析,澳門的蓮花不是睡蓮,而是荷花,所以,澳門標誌中的蓮就是荷花。

荷花為挺水植物,一如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的描述,離開水面的荷葉像亭亭的舞女的裙——綠油油的,葉面平滑有毛不沾水,水滴如珍珠,在荷葉上四處滾動;荷花多為白色、粉紅色,嬌艷欲滴,大而飽滿。除了觀賞價值外,荷花還有蓮子、蓮蓬、蓮藕等多個部位可供食用,像極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保留着很多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澳門。

澳門人對蓮花寶地的理解,多從形家風水角度,認為澳門是個能夠逢凶化吉的地方。雖然澳門歷來也有經歷劫難,卻幸運地避過了多場重大戰役,成了嶺南一帶重要的避難所,而這也是小城能夠保留很多珍貴歷史建築的原因。從另一個角度,大概是因為這片土地太小了,過去沒有那麼顯眼吧。時至今日,澳門已經成為耀眼的賭城,卻仍然保留着她純樸的一面,像是佛家清淨地無處不在,一如周敦頤在〈愛蓮說〉中的讚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總而言之,方寸之地包含了蓮花寶地豐富的精神內涵和文化素養,香遠溢清,需要細意品味。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4-01/05/content_172670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