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德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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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想從蛋中出來,蛋是鳥的世界,想誕生者必須破壞一個世界。

    【《德米安》,作者:赫尔曼 · 黑塞,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3月】

    十幾天了,你無法想像,平日驕生慣養的孩子,可以餐風露宿,在不同的咒罵和打鬥聲中堅持下來。而他們當中的很多人,更因此和家人決裂,以換取理想,作家阿果在其作品中描述“一場運動,兩代裂痕,不知擘開了多少家庭”。孩子們大概也是想家的,於是有心人發起“給爸媽的信”行動,鼓勵年輕人掏出真心,親筆疾書,並用手機拍下父母讀信的照片,但真實的情況卻是,許多人連將信親手交到父母手上的勇氣都沒有。看着井然有序的路邊小社區,還有充滿學習氛圍的臨時自修室,誰都會感動,但回歸真實的世界,又找不到那條可以回家的路。也許,不是孩子不想回家,也不是父母不肯原諒,而是找不到路可以通向彼此的心。

    眼前的景況,不免讓我想起故事《德米安》。出生並成長於“光明世界”的辛克萊,偶然發現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那裡的紛亂和黑暗,使他焦慮困惑,並陷入謊言帶來的災難之中。這時,一個名叫德米安的少年出現了,將他帶出沼澤地,從此他開始走向孤獨尋找自我的前路……引文是書中有名的譬喻:要想獲得新生,就必須衝破這些懷疑和痛苦,才能看到一個新的世界,蛻變成一個新的自我。

    那群單純的孩子就是辛克萊,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另一個世界中的種種。他們以為,只要破壞蛋殼,就可以起飛了,卻忘了自己不是鳥,也不能飛——有些沼澤,再難熬也得花時間走過。傳說中的德米安會否出現?哪個方向可以走向光明?蛻變是個變天換地的過程,還是個自我探索的經歷,沒有人知道。到“戰地”探訪的學生道:現況的不調和是因為“大同”與“小康”的分歧。但其實,當下的追求真的就能成就大同世界?離開“外國更圓的月亮”的時候,我就找到過答案: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成就生命的全部,在痛惜自家不完美的同時,我更留戀文化的根,故土的情,親人的愛,以及社會的尊重和互信。

成長的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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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村上春樹迷”這是我經常強調的,因為每次讀他的書,我總是不明白他腦袋為何要想這些東西?例如說:好好的一個城市人,有良好的敎育背景,不錯的家庭環境,卻愛上孤獨的離地感覺。

 

書中主角多崎作,是個三十六歲的鐵道工程師,表面看來也叫“人生勝組”,但據他自己的形容“二十歲以後的日子腦裡幾乎只想到死,人生仿佛一直處於空白”,原因只是“大學二年級時,無緣無故地被幾個中學摰友離棄”,而這個人生的死結,最後在女朋友的啟發下,開始尋找答案的旅程。

故事引人入勝在於情節,當年多崎作被離棄,是因為其中一個女孩白妞聲稱被他強暴。事情的眞實性如何?沒有人知道。當主角十多年後為自己辯解“我從來沒有這樣做!”,朋友們大都表示相信他,甚至有朋友稱自己當年也不太相信這事,但為了平息白妞心中的恨,他們無可選擇地相信了她。最後,他們不求甚解地努力保護白妞的命,卻亡於某人之手。而這所謂某人又是誰呢?書中沒有交代。我認為,故事中設下的一連串的懸念,其意義並不在於結果,而在於當中的隱喩。

我和不同人討論過此書,發現大家的難忘點各異:

學生A說:我想起自己的“死黨”。即使沒有甚麼特殊原因,中學時代的夢幻友情還是會被年月“謀殺”的吧。

我覺得這解讀妙極。為甚麼朋友們可以因為白妞的一面之詞,選擇和多崎作絕交呢?為什麼多崎作寧可“暗地想死”,也不尋求理解呢?當友情只餘下虛無的承諾,而缺了眞實的接觸,或自己認為不需要有溝通時,友情本身已趨向於死亡,那句“我們絕交吧。”,不過是出路,而非成因。

朋友B說:我們常常會把年輕時的遺憾無限放大,所以我們痛苦,不是嗎?

是的。少年十五、二十時,我們選擇放棄總是不需要理由。我們可以毫無理由地放棄一段友情或愛情,我們也可以毫無理由地放棄夢想,然後生不如死地在自己選擇的遺憾上折騰。到了中年的某一天,忽然想放下了一切去尋找,結果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只想安慰自己:曾經盡力。

吿別了年少輕狂,近年,我開始不再抗拒村上的作品;同樣地,村上春樹吿別年少輕狂,近年,他的作品也增加了思想的厚度。褪去原來唯美的追求,村上的文字開始有一種樸質的美,那是我比較喜歡的口味。一如以往,我很少對村上筆下的主角產生共鳴,最難忘的,是好朋友的話:

我跟員工說“現在,要用鉗子拔掉你手指的指甲,或是你腳趾的腳甲”,於是從提包裡拿出一個又大又堅固的鉗子來,讓大家仔細看,然後再說“接下來的好消息是你可以選擇手指或是腳趾,但你只有十秒時間去決定,否則就會手腳甲都被拔掉。”我大約數到八秒時,他說“選腳!”,其實他知道手腳是一樣痛的,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唯有選腳……對了,這就是人生。

我在以上一段文字中找到了學生A和朋友B所設下的思考出路——人生的路無論怎樣走,一樣有痛的,不同的只是,你是否接受自己選擇的遺憾,且免除因猶豫不決所導致的一無所得。

 

《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作者:村上春樹

譯者:賴明珠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3年9月

 

來源: 澳門日報  鏏而

良朋和政見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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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peer group pressure”,我會很失望,但如果你思考過仍然找到要去的理由,我會尊重你的選擇,但請注意個人安全。 

【《兩父子談政改及佔中》,作者:佚名,時聞香港網站,2014106日】

     雖是一海之隔,小城人民對 佔中議題一樣瘋狂,諸如:討論區、親友群、同學圈、家長會……每天刀來劍往,有人覓得知己,有人反目成仇。虛擬世界的爭論尚可輕易平息,但真實世界卻不能,朋友一家老少都不同政見,每天晚間新聞便開始 開飯罵戰,最後老媽子罷工了……聽著朋友的申訴,我哭笑不得。

    作為好議是非的 辯論人,筆者旗幟鮮明地如常運作,讓任性的黃絲帶在面書自由地飛。某天回校,慈祥的導領說,聽說學生在為香港同學打氣呢,要去關心一下了,於是我也特別留 心觀察,不到中午,黃絲帶就爬了一半的儲物櫃,到了晚上,一式一樣,整整齊齊的黃蝴蝶已經在全校各區的儲物櫃上飛舞了。為留住那一刻的激動,我拍下照片上 傳面書,並寫上 “proud of XXX”的字句。幾天後,我帶學生去集訓營,他們當中的好幾人卻和我說 老師,其實我們一點都不為此驕傲,學校的黃絲帶根本沒有掛滿,那天傍晚,我親眼見到一個穿著銀行制服的女士自己掛上的……”我聽著茫然 為何你不留言說明? 因為……我也是支持學生的……”學生支吾以對。我明白學生內心的掙扎──我們總是希望能成就自己的追求,然後用一切方法去同化別人。擊黃絲帶的女士,也許是出於好意,卻遺忘了尊重,以及表態的意義。

  此事又讓我想起一位相對沉默的友人,有一天,我按捺不住問“你沒意見的嗎?”然後他說 “其實,我並不同意學生的觀點,不過,不要緊啦,爭取也是可以的!”其實很多選擇沉默的人都如我的朋友,選擇不計較不是怕事和無知,而是基於尊重。如同引文中的父親,願意真誠相諫,又給孩子飛翔的空間。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當天還是會掛黃絲帶的,但我會希望把選擇顏色的空間留給別人。良朋和政見無關,朋友不是一部只會按讚的機器,而是那個能夠接受你的選擇和給你真實意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