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政治

       


     藝術家應旣尊重傳統,又要有所創造。文學超越政治,文學是人生、人性的見證。文學必須從政治裡拔出來,用清醒的眼光看世界,這是文學的前提。

    【《文學是人生、人性的見證》(網上轉載),摘自高行健在新加坡舉行文學講座“我的文學歷程”,二○一○年二月四日】

    “諾
貝爾文學奬是文學奬,不是政治奬,諾貝爾文學奬是站在全人類的角度上來評價一個作家的創作……”莫言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文學觀,但聽的人卻並不坦然:體制內
有人堅持 “莫言得奬體現國力提升”,而體制外的人又堅持 “莫言獲奬是政治交易”;有人覺得,莫言的作品醜化中國人以取得認同;有人又覺得,莫言的作品
無法脫離體制的局限,失諸高崇……我遺憾,一個優秀的作家,在政治拉扯中,變成裏外不是人。

    有文友以莫言得奬之事引入,深入剖析近
年中國在國際取得成就的藝術作品,並從當中的價値取向,推論文學與政治會相互作用,本人覺得分析深刻獨到,但作者又從奬項角度分析藝術的取向,判斷文學的
本質,然後得出 “文學就是政治”的結論則是我所不認同的。為此,我在網上和不同朋友大戰幾個回合,可謂難解難分。無可否認,史上眞的有很多政客利用文
學,但問題是,文學應否被利用?文學與政治間是否應具從屬關係?我堅持——文學不是政治,也不應成為政治的產物。評價莫言得奬,大家考慮的不是他寫了什
麼,而是他寫得怎樣!從一個作者角度,其最初的創作動機不是得奬,而是覺得美,其實很多藝術作品都有放大某種形態去取得藝術觀感上的突破,我們用一種民族
觀去評價莫言的作品賣的是中國之醜,認為評判團刻意推崇中國人的醜態美是不公道的。

    文學作品中的確都有政治取向,但那只是作家個人
對生活的覺悟。古往今來,名留千古的文學家中,幾人能夠當時得令?誰又能公平地審判文以載道中的 “道”何者至善至正?當體制內的莫言和體制外的高行健對
文學和政治都有着相同的訴願,我衷心希望大家能把這份追求留給所有熱愛文學的人。

本文2012年11月2日刋於《澳門日報》新園地 "斷章寫義"專欄

蛋與牆的思考

在又高又堅固的牆和因撞上牆而破碎的蛋之間,我將永遠站在蛋的這一邊。

是的,不論牆有多正確、或是蛋如何錯得離譜,我將是永遠支持蛋的。

【村上春樹在“耶路撒冷奬”(文學奬)頒奬典禮上的講話, 二○○九年二月十五日】

         “野
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於死亡而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引自《野草》題辭),這是我之
前談到的魯迅對弱者的關懷。這年頭,談野草比較落伍,人們比較喜歡用 “蛋”去比喩,如早幾天香港反中示威者便揚言 “人心總在蛋的這邊”,其實此語同是
出自文學巨匠之口(見引文)——是村上春村在 “耶路撒冷奬”頒奬禮上的講話,意謂關注弱小的作品才有價値。對於村上春樹的文學追求,本人深表欣賞,但此
語往往被引申到反體制中去,卻也難免成為盲目破舊的借口,當中的誤區,不在蛋是否脆弱,牆是否冷漠,而在於無分對錯和必需破碎。

          什麼是蛋
呢?相同的年代,村上春樹筆下的“蛋”是城市中寂寞難耐,無法突破圍牆的靑年,而本屆諾貝爾文學奬得主莫言筆下的 “蛋”,卻更多是連自己悲哀什麼都不曉
得的小人物。正因為沒意識,他們甚至不能稱為 “蛋”,因為連被擲的條件都沒有。我覺得,今天中國的弱勢仍是 “野草”,不能輕易逃出寸草之地,但卻永遠
頑強地求生——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相對於野草,蛋比較自由,卻更脆弱,整天沉迷於對影自憐的弱勢感,且以破碎為榮。這就是我們都市小人物的生活常
態?我一直想不通。某天,我和年僅七歲的大兒子談起牆和蛋,他說得極妙: “我不會想做牆的,因為牆不能走動,多悶!但我也不會想做蛋,因為蛋很易摔破,
但如果只能二選一,我就做蛋,而且要做隻不摔破自己的蛋……”一言驚醒夢中人,兒子說得對:牆不能走動,它的冷漠在於圍住別人的同時,也困住了自己。如果
蛋推倒了牆,便成了另一道牆;如果蛋推不倒牆,為什麼一定得自我破碎呢?我認同兒子的話——我喜歡當蛋,當辨別是非、不輕易摔破自己的蛋。

本文2012年10月26日刋於《澳門日報》新園地 "斷章寫義"專欄

後記:

上文有段和兒子的妙語,因為篇幅所限,未能原文呈現,在此與各位共享!

我:不如今日我地講下蛋同牆呢兩樣野啦,你地想唔想做蛋呀?
羊:梗係唔想啦,蛋係好易爛ga,媽咪!
羲:係lo,我唔想比人食左!
我:咁呀,不如做牆啦!
羊:唔可以做其他咩?咁做牆lo!
羲:我唔做牆!牆咁麻煩,做牆咪唔可以成日走來走去lo!
羊:係wo,我都想走來走去,但蛋好像易爛wo!
羲:車,你唔撞牆,咪唔爛lo,我寧願做蛋啦,不過,我要小心d,做一隻唔整爛自己既蛋!
羊:其實呢……蛋入面可能有雀仔,咁爛左就可以飛走..….

世上是不是必須有牆呢?如果蛋推倒了牆,是否會成為另一道牆?你想成為牆嗎?還是比較喜歡做蛋?我和羲B都比較想做蛋,因為–-做牆就唔可以成日走來走去lo,又或者,可以好似羊羊咁講–-蛋入面可能有雀仔,咁爛左就可以飛走……

由莫言到莫所不言


“不寫重大題材、敏感問題,就有人批評,你看這個作家,就會寫不慍不火不痛不癢的問題,不關心社稷民生。如果我寫了,他們又會說,你看他又向西方獻媚,揭中國的傷疤。他們愛怎麼說怎麼說,我該怎麼寫怎麼寫。”

【《南方人物周刋》(網上轉載),作者:李乃清,二○一○年二月二十四日】

  “十
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隨着諾貝爾文學奬的公佈,莫言這個名字,一下子變成了“莫所不言”:中國政府一改對諾貝爾奬的否定態度,高度慶賀,並要
把其作品編入中學敎材;香港傳媒馬上翻出 “莫言曾以退席方式抗議中國異見作家戴晴出席書展,曾與其他中國作家參與抄寫毛澤東的講話”等“罪證”直斥其
非;國際異見人士認為 “莫言作為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也有參與遏制言論自由,得奬是恥辱”……莫言一夜之間忽成英雄、走狗、紅色作家、洗腦專家……當中
反映的到底是是非大義還是文人相輕?我弄不清楚。只知遠在莫言未得奬前,他曾在訪問中談過“作家之難”(見上引文)。今天誇誇其談之士,又有幾個眞正閱讀
過其作品,了解過他本人呢?

作為普通的文學愛好者,筆者在內地出版的中國作家名篇中與莫君有過幾面之緣,未敢說有認識,自問也無資格評論其
應否獲奬,但好文章是値得分享的,於是找來一些在面書推介,朋友笑言“莫言的作品近十多日銷量會否比近十多年還要多呢?”,意指大家因其獲奬吹捧,我並未
為此汗顏——世上好文看不盡,無論是因名氣吹、因獲奬吹、因情節吹……都是一種推廣閱讀的方式,而誰能公平地審判那些沒有獲奬的、沒有被吹捧過的作家就不
是英雄呢?以成敗論英雄,不過是當局者迷吧。

“一個作家,一輩子其實只能幹一件事:把自己的血肉,連同自己的靈魂,轉移到自己的作品中
去……作家就是一個職業,而且這個職業旣不神秘,也不高貴”(錄自引文訪問),我引用他未獲奬前的言論,因為我衷心期望今天“莫所不言”的他,仍是原來的
莫言——他們愛怎麼說怎麼說,我該怎麼寫怎麼寫。

不老的傳說

    

    

潘彼得能敢於忘卻這個現實的世界,能永久從玩耍中表露一種永恆的快樂,能精通生而不長的神術,我們這般由生而即死的動物,在這裡遇着他的現身,大概總難免有說不出的感覺了。

    【《潘彼得》,作者:梁實秋(引自葉公超的序), 九歌出版社,一九九二年四月十五日】

    對
於“小飛俠的故事”,我有一種獨特的眷戀,所以即使情節屬意料中事,也願意購票進場,享受一刻的歡愉。一如所料,百老匯的音樂劇聲色俱佳,意料之外的是,
那個嘻嘻哈哈滿場飛的小子竟然是年過半百的老演員。中場休息的時候,朋友在場刋中發現了這則趣事——扮演小飛俠的是個奧運體操金牌選手,已育有四名子女和
四個孫子。之後,我特別留意這祖母級演員的一舉一動,仔細看去,發現她手臂的線條不夠結實,臉蛋的曲線略帶鬆弛,如果演出期間發生意外,相信受傷機率肯定
較大……為什麼不挑個年輕力壯的呢?我有一刻的不解,直到完場前的這片段:

    小飛俠不願意跟女主角Wendy回家,因為他不想回歸生活,不想長大。多少年後,他們重遇,Wendy已為人母,小飛俠邀她一起飛去奇妙島,但她飛不動了,最後由女兒代為飛翔……

    看
到這裡,我們已為人母的,有一種難言的激動,感嘆自己飛不起的宿命——自己還未飛到理想的高度,就得成就子女的高飛。而媽媽當年何嘗不是為我們放棄理想工
作,把飛翔的機會讓給我們呢?今天,我身為人母,就得承繼這無私的傳統,把成長的使命代代相傳。為了成就自己的一片天,身邊越來越多朋友選擇當小飛俠——
為繼續飛翔而放棄組織家庭。關於成長和飛翔彷彿成為一道命運的選擇題,然而,誰說過生命必須二選其一呢?是祖母的母親吿訴祖母,祖母又吿訴母親,母親又吿
訴我……追本溯源,其實是現實世界吿訴我們的。想到這裡,忽覺祖母級小飛俠的可貴。十多年前的學生每次見我,都笑我吃了“防腐劑”,其實,並不是我沒有
老,而是我沒有選擇放棄低飛——儘管手臂的線條不夠結實,臉蛋的曲線已經鬆弛。我會飛起來的,只要我相信。

讀進去與走出來

   

   
       你沒有悟性,你感悟不到,文字搞懂了也沒用,這就是有緣無緣。……讀進去後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就是被他征服了……不知不覺間,你成了他的奴隸,那你就完了。

    【《與魯迅相遇》,錢理群著,三聯書店出版社,二○○四年二月】

    上回談到我的閱讀歷程,特別提到對魯迅的偏好。魯迅是個喜惡極度分明的作家,讀者對他的評價大致也是喜惡分明的。有一個時期,我熱衷於辯論他的好壞,後來讀到在北大講魯迅專題超過十五年的錢先生的著作,忽感茅塞頓開。

    因
覺單一的閱讀未能開拓眼界,於是中學以後,我讀得雜亂無章,當中多為慕名而讀,讀得最多的要說是村上春樹,因為身邊喜歡他的朋友特別多。無可否認,村上的
文字是迷人的,但除了《1Q84》,其他作品都無法在我腦上留下深刻印象——書中描繪的世界的確品味超凡,但對於不懂追求生活品味的我,作品的思想境界便
難有共震。閱讀是很講緣份的,諸如托爾斯泰討厭莎士比亞,村上春樹不愛日本文學一樣——只要讀懂書中之事,評論言之成理便可,這是錢先生給我最大的啟發。
自始以後,我沒有再就喜歡哪個作家的問題爭辯了。我只和學生說,閱讀是講緣份的,但從不走近,談何緣份?嘗試去讀,才有機會愛上。

    去
除少不更事的偶像崇拜,我沒有停止閱讀批評魯迅的文章和言論,了解到他令人反感的原因,我明白作家個性上的不完美,但無損他給我的印象,正如錢先生所言,
要除下政治視覺,你才有機會欣賞眞實的他:很多人把魯迅奉為聖人,而我愛上的卻正是他的不神聖;大家只看到他經常質疑世人,而我看到的是他更敢於質疑自
己。我敬重他對卑微的憐惜——“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於死亡而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
唱。”(引自《野草》題辭),直到魯迅臨終,他堅持愛恨分明的同時,仍以平凡自居。每個人都有愛上和討厭任何一個作家的原因,但也得記住——原來作家也是
人,我們要讀進去,更要走出來,只有這樣,美妙的相遇才能眞實而感人。

本文2012年10月5日刋於《澳門日報》新園地 "斷章寫義"專欄

閱讀是一輩子的事


       我享受那種閱讀的孤獨感,離群的滋味,懷着某種優越,幾許自戀。……也許,是世界變化太快,潮流如風,書太擁擠,於是想回頭抓緊可與時間抗衡的一切,抵抗流行,一如歷久彌新的瓷器。

    【《閱讀是一輩子的事》,彭蕙仙等採訪整理,天下文化出版社,2010年9月29日】

    某雜誌記者相約我做閱讀訪問,感覺很是茫然,因為對於我這種自小有記憶障礙,讀了三十多年仍然水過鴨背的人,是不配談心得的。旣然無所得,憑甚麼堅持?我反問自己,然後,嘗試從自己的閱讀歷程中思考答案。

    我
自小喜歡閱讀,因為那是家人唯一鼓勵我做的閒事。那些年,同學借我幾本《金電視》,被媽媽強行丢掉,後來我也沒堅持,一則覺得無味,二則家裏大大小小的書
架堆滿名著。我小學開始看四大名著,由簡要版到精裝版,遺憾永無法讀完《水滸傳》,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無法解釋。初中階段的我專攻五四文學,然後愛上了魯
迅,由沉迷小說開始,讀到詩歌、雜文、家書、情史……其實眞的沒懂多少,但樂此不疲,好像迷戀明星那樣。多少年來,我吿訴別人喜歡魯迅,是很沒面子的事,
因為大家都愛用政治去解讀他,令他成為一個僵化的“工具”。我一點都不喜歡政治,但喜歡魯迅,喜歡就是喜歡,無法解釋。

    坦白說,閱
讀並沒有讓早年的我得到富足,因為思想另類,我何其孤獨。家人不再管束的年月,我如脫韁野馬,讀得雜亂無章,你問我覺得誰的作品好?寫了甚麼?我總是答不
出來,只記得殘缺畫面和籠統基調,直到遇上米蘭昆德拉。我身邊很少朋友喜歡米蘭昆德拉,大家都說我口味古怪,但有甚麼關係呢?喜歡就是喜歡,無法解釋。我
一直覺得米蘭很有魯迅的影子,不久前竟然發覺有人在做他們的比較硏究。

    圍繞不同的美食走了一圈,我又回到原點。原來我的腦袋就是那個“瓷器”,縱然盛載量不多,但喜好給我注入了精神需求,而那正是思想價値的形成——如果思考生命是一輩子的事,我相信閱讀也是一輩子的事。

本文2012年9月28日刋於《澳門日報》新園地 "斷章寫義"專欄

隨便寫

    

 
      我們希望孩子能以一種輕鬆的態度來寫作文,就像玩遊戲一樣, “隨便寫”是一張請柬,邀請孩子來到寫作的世界,以文字當成是自己的遊戲工具,而非被迫參與。

    【《爬進格子,隨便寫》,作者:曾文正(小麥),凱信企管出版,二○一一年九月七日】

    所
有朋友都知道我是“文癡”——非常多想法,非常愛表達,人家在面書上最多十來字,我卻動筆成章。可是鮮有人知道,我也有過非常害怕寫作的年月:那些年,一
個喜歡隨處亂寫的“小學雞”被老師發掘了,開始正規的寫作訓練,無可否認,訓練令我文筆大進,初中後,比賽幾乎從未落空,但“寫佳作”的壓力沉重得讓人喘
不過氣。每次比賽,我總是躱着哭幾次都無法落筆,越是想寫出好作品,越覺力不從心。中學畢業後,我名正言順地封筆,並吿訴曾經努力栽培我的老師“我不寫
了,覺得自己沒有天份!”,與其說那是為了給他一個交代,不如說那讓我更好地接受自己的無能。

    跟所有的語文老師一樣,敎中學的年
頭,我也指導寫作,且對此駕輕就熟。因為落筆的人不是我,感覺輕鬆多了,但惋惜眞正喜歡寫作,熱心創作的孩子不多,因為傳統寫作指導根本是一種折磨,我自
己都不享受,學生怎麼會愛上?我自己都不寫,學生如何愛寫?為了以身作則,我在博客“動起來”,起初寫些生活點滴,見學生踴躍回應,後來又去開題做功課,
每次要求數十字到數百字不等,因為輕鬆而來,學生往往越寫越多,且偶有佳作。我一直在想,寫作的意義是什麼呢?為了參賽和升學?為了取得更大的成就?我覺
得都不是,寫作是提煉生活感受、積累生命智慧的一種方法。熱愛寫作不需要有天份,正如熱愛生活不需要講求資質一樣。

    刋登文學奬的
《澳門筆匯》出版了,我特地買下來送給恩師,感謝他給我積累智慧的能力,並吿知——他曾經給我的栽培沒有丢失。鼓勵我參賽的朋友說,參加文學奬就是進入寫
作的殿堂,投稿的一刻,我沒有擔心自己能否擁有“灰姑娘的衣裙”,因為我相信,只要熱愛生活,便能輕鬆起舞!

本文2012年9月14日刋於《澳門日報》新園地 "斷章寫義"專欄

壓在最低層的竹子

 

    我相信人性像你們東方的竹子,是有韌性的,你一鬆綁,它就會彈回來。不過,如果你這根竹子剛好是被壓在最底層的話,那可是怎麼奮鬥、掙扎,都脫不了身了!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作者:龍應台,天下雜誌出版社,2009年8月31日】

    “夜裡獨對史料時,山風徐徐穿過長廊、吹進室內,我感覺一種莫名的湧動;千軍萬馬繼續奔騰、受傷的魂魄殷殷期盼,所有溫柔無助的心靈仍舊懸空在尋尋覓覓……”(錄自上作)暗室中,我細閱史料,在《大江大海》的巨浪前,有一種無力,有太多無奈!

    執
筆之日,明天就是“九一八”了,紀念的警號還未響起,土地就在自家腳下踏得支離破碎。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談反日之事“在日本不會發生日本人衝擊中資企業,
焚燒中國國旗這樣的事,這就是日本値得驕傲的地方”。而我們呢?只有不停破壞自家財產,不停傷害自己國民,不停製造各類笑料……無驕傲可言。無論你喜不喜
歡,同不同意,在尙未淡下的“反愛國”風潮中,反對者的素材一下子俯拾皆是。某天我和朋友辯論國民身份認同之事,學生半夜給我發來以下文字:“今夜我站在
歷史的小山崗上,眺望一座美麗的港口城市,發現它也有一座將傾未傾的城牆。在隆隆的炮聲中,我彷彿看到城裡有群人正在興奮地推倒城牆,而旁邊還有不少人搖
旗吶喊歡呼。我不禁眼中飽含淚水。”(引自香港雜評,余愚)要保護就要割裂?對於文中誘發的迷思,我默然。但站在大義前,我堅持——我生於內地,還有親人
活於內地,今天有幸活在一個“有柔韌空間”之地,豈能自傲?對國家民族之情,何能言棄?

    太久了!那些被逼平靜的日子。壓在最低層的
竹子,無論怎麼奮鬥、掙扎,都脫不了身了!他們已經忘記搖曳之美,風來了——就動,讓缺了水份的枝條在暴動裏狂飆,直至粉身碎骨……終於待到“九一八”,
我在大白天繼續堆砌不成章的思緖,我在面書目送學生為保釣赴港請願的身影,午夜的警號忽在腦中響起——想起我族一次又一次在武力和文明的革命中落敗,心內
又是滔滔江水。

本文2012年9月21日刋於《澳門日報》新園地 "斷章寫義"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