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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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村上春樹迷”這是我經常強調的,因為每次讀他的書,我總是不明白他腦袋為何要想這些東西?例如說:好好的一個城市人,有良好的敎育背景,不錯的家庭環境,卻愛上孤獨的離地感覺。

 

書中主角多崎作,是個三十六歲的鐵道工程師,表面看來也叫“人生勝組”,但據他自己的形容“二十歲以後的日子腦裡幾乎只想到死,人生仿佛一直處於空白”,原因只是“大學二年級時,無緣無故地被幾個中學摰友離棄”,而這個人生的死結,最後在女朋友的啟發下,開始尋找答案的旅程。

故事引人入勝在於情節,當年多崎作被離棄,是因為其中一個女孩白妞聲稱被他強暴。事情的眞實性如何?沒有人知道。當主角十多年後為自己辯解“我從來沒有這樣做!”,朋友們大都表示相信他,甚至有朋友稱自己當年也不太相信這事,但為了平息白妞心中的恨,他們無可選擇地相信了她。最後,他們不求甚解地努力保護白妞的命,卻亡於某人之手。而這所謂某人又是誰呢?書中沒有交代。我認為,故事中設下的一連串的懸念,其意義並不在於結果,而在於當中的隱喩。

我和不同人討論過此書,發現大家的難忘點各異:

學生A說:我想起自己的“死黨”。即使沒有甚麼特殊原因,中學時代的夢幻友情還是會被年月“謀殺”的吧。

我覺得這解讀妙極。為甚麼朋友們可以因為白妞的一面之詞,選擇和多崎作絕交呢?為什麼多崎作寧可“暗地想死”,也不尋求理解呢?當友情只餘下虛無的承諾,而缺了眞實的接觸,或自己認為不需要有溝通時,友情本身已趨向於死亡,那句“我們絕交吧。”,不過是出路,而非成因。

朋友B說:我們常常會把年輕時的遺憾無限放大,所以我們痛苦,不是嗎?

是的。少年十五、二十時,我們選擇放棄總是不需要理由。我們可以毫無理由地放棄一段友情或愛情,我們也可以毫無理由地放棄夢想,然後生不如死地在自己選擇的遺憾上折騰。到了中年的某一天,忽然想放下了一切去尋找,結果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只想安慰自己:曾經盡力。

吿別了年少輕狂,近年,我開始不再抗拒村上的作品;同樣地,村上春樹吿別年少輕狂,近年,他的作品也增加了思想的厚度。褪去原來唯美的追求,村上的文字開始有一種樸質的美,那是我比較喜歡的口味。一如以往,我很少對村上筆下的主角產生共鳴,最難忘的,是好朋友的話:

我跟員工說“現在,要用鉗子拔掉你手指的指甲,或是你腳趾的腳甲”,於是從提包裡拿出一個又大又堅固的鉗子來,讓大家仔細看,然後再說“接下來的好消息是你可以選擇手指或是腳趾,但你只有十秒時間去決定,否則就會手腳甲都被拔掉。”我大約數到八秒時,他說“選腳!”,其實他知道手腳是一樣痛的,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唯有選腳……對了,這就是人生。

我在以上一段文字中找到了學生A和朋友B所設下的思考出路——人生的路無論怎樣走,一樣有痛的,不同的只是,你是否接受自己選擇的遺憾,且免除因猶豫不決所導致的一無所得。

 

《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作者:村上春樹

譯者:賴明珠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3年9月

 

來源: 澳門日報  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