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帶刺的“小玫瑰”

認知神經學家及青少年腦專家布萊克莫,最近把青春期反映出的獨特挑戰稱為“完美風暴”。這一時期有幾個方面同時突然加劇,即“激素變化、神經變化、社會變化和生活壓力”。

    【摘自:〈一位心理學家父親的觀察 · 青少年時期的經歷如何影響性格〉,克里斯蒂安 · 賈勒特,熱知網,二○一八年七月九日】

每次提到帶刺的青少年,我便想起小王子的玫瑰——那帶着青澀傲氣,期待愛和被愛的集合體。“無仇不成父子”也許不是上世虧欠,而是彼此在乎。筆者認為,融化利刺的唯一方法是愛——非暴力溝通則教會我在不離不棄的同時,保持着安全距離:

其一,觀察而不評斷。青春期的孩子思想特別敏感,非常重視他人的評價。具體細緻的觀察和描述,讓我們放下當局者迷的主觀判斷,避免因不同立場而產生衝突。

其二,容許彼此表達感受和需求。無可否認,不同世代的生存環境和需求不一樣。放下“一代不如一代”的主觀判斷,我們有望架起溝通的橋樑。急切期望自身強大,但內心卻仍然脆弱的青少年特別需要父母同理——外界再多的支持和讚美,都不及在困難的時候有一句“我明白你”。

其三,請求而不強求。我最喜歡用的句型是“我擔心你……”、“我期望你……”,兒子聽了會笑着回應“不用擔心”、“我了解你的期望,不過……”。是的!有時候父母的請求不一定如願,情況如同孩子的請求也不一定能如願,對於重視平等和尊嚴的青少年,父母更需要給孩子選擇的自由。生活本來就是取捨和妥協的哲學——家長不能夠永遠為孩子遮風擋雨,只需要協助快將成年的他們分析利弊,學會自處。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8/12/content_1614493.htm

“長頸鹿語言”給我的啟示

那為什麼(非暴力溝通)稱為長頸鹿語言呢?這是因為,長頸鹿食用含羞草亞科為主的木本植物的樹葉很多都是帶刺的,但是長頸鹿會先用唾液去融化樹葉上的刺,然後再慢慢咀嚼,將帶刺兒的樹葉變成滋養自己身體的養分。

    【摘自:〈一起來學長頸鹿語言吧〉,琳林陪你慢成長,熱知網,二○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如果可以選擇,你會想觸碰帶刺的東西嗎?大概不會,因為容易被刺傷。然而長頸鹿卻喜歡迎難而上——先用唾液融化樹葉上的刺,然後再慢慢咀嚼成養分。為什麼牠選擇這樣做呢?大概是基於喜愛吧。

我學習非暴力溝通的“長頸鹿語言”也基於同一個原因——愛上有刺的孩子。期望透過包容的態度、充滿愛的語言,感化青春期帶刺的孩子。青春期的孩子為什麼會帶刺呢?並不是因為他們本性難以捉摸,或者是家庭教育不好,而是處於身心發展迅速,但心智尚未成熟的階段,他們的思緒會特別複雜,反抗的意慾也會特別強烈。如何可以融化帶刺的孩子呢?非暴力溝通教會我關懷他人:多觀察、不評論;包容多元價值,不樹立權威;不以強制和懲罰的方式操控別人等。

現實生活中,帶刺的人不只青春期的孩子,可能還有偏執的親友和工作夥伴。我們願意放下成見,用溫和的方式去接納帶刺的人,並互相同理,本身就是難得的愛的修為。近年有句潮語是:比我愛你更能體驗愛的狀態是“我忍你”!我有點不同意,認為比“我愛你”更能體現愛的是——我願意接納你的不同取向,且嘗試讓你去了解我,並尋求彼此共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願意放下不再牽掛的廣闊世界,以愛融化困難,換取彼此溝通的機會,才是“長頸鹿語言”給我最重要的啟示。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8/05/content_1613181.htm

“教育戲劇”給我的“教育”

你要明白,你是為興趣求學,但學生是被逼學習。所以教學情境的建構非常重要,教育戲劇在培養求知的快樂。

    【摘自:“表演藝術在中小學課程的應用:創新教學及跨域實踐”第十七期兒童戲劇教育教師培訓班;講者李其昌(筆錄);二○二二年七月十九日】

在澳門疫情失守,小城進入“相對靜止”的一周,我參加了為期五天的線上課程。戲劇理論硬知識一下子是記不住的,表演技藝沒有系統操練恐怕也學不成,最有價值的學習莫過於觀念的更新。

作為兒童文學作家,湯素蘭老師在《我的兒童文學閱讀與寫作》中給我最重要的提醒:“作品的境界反映了作家自己的人生覺悟,除了藝術的創造力,還要提升精神的創造力。”而教育戲劇文化給我的“精神創造力”,關鍵詞是“平等、快樂、創意”。有別於精英主義,教育戲劇重視觀眾的感受和需求,需要放下孤芳自賞的權威標準回歸創作,才能感受童真,體會到“為孩子創作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教育戲劇有別於戲劇教育,教育戲劇是用戲劇方法與戲劇元素,應用在教學或社會文化活動中,旨在學員參與,從戲劇體驗中領略知識的意蘊,從相互交流中發現可能性、創造力。過程中,我們需要包容和欣賞參與者的差異和獨特性,相信每個人都有能力感受戲劇活動的美好。李其昌老師在引文中的一段說話如雷貫耳,讓本為語文老師的我恍然大悟:孩子不是一隻知識的填鴨,培養求知的快樂尤其重要。

知易行難,五天密集課程給我們的養分不可能完全吸收,在完結的時候,我且記下李其昌老師的金句作為座右銘——由“坐中學”到“做中學”,我們就贏了!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7/29/content_1611807.htm

良好溝通是一場愛的修煉

發現每個宗教最後講的,都還是愛或大愛……我越來越相信,唯有愛才可能終結暴力。

    【摘自:〈馬歇爾盧森堡——非暴力語言的可能性〉,黃怡,獨立評論,二○一七年十一月四日】

管理學、心理學、語言學……溝通流派繁多。管理學,溝通旨在清晰表達自己、取悦他人,組織管理學家巴納德認為,“溝通是把一個組織中的成員聯繫在一起,以實現共同目標的手段”;語言學,溝通期望透過語音、句法、語義、語用等規則,有助信息共享、人際交流;心理學則普遍強調情緒管理和同理心。

筆者曾為語文老師,又長期從事文案公關工作,有鑽研溝通技能的需要,然而越是操練,越是不信任溝通技巧——一切皆套路也。人心叵測,堂而皇之的橋樑未必引領我們走向康莊大道。直到遇上《非暴力溝通》,與其說我愛上了書中所說的效能,不如說我愛上了作者盧森堡博士——一個願意放下身段去理解和包容異己的和平使者。

為了追隨其思想,我參加了“非暴力溝通”為期八天的培訓課程,再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完成連續十四周的線上讀書會。也許學藝未精,我目前未有成功經驗,總覺得僵化的語言在現實生活中顯得無味和無力,唯一改變的是自己——跟隨導師的思路,我心境平靜了,願意為別人放慢步伐。其實,非暴力溝通的架構不過是“表達自己,了解他人和關愛自己”,難的是如何平衡自己和別人的需求。現實並沒有水到渠成,甚至在避免衝突的同時,彼此越走越遠。我忽然明白,語言只是載體,如果沒有修得像盧森堡博士那善良的內心,再多的操練也無法承載愛。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7/22/content_1610743.htm

以溝通化解傷害

阿德勒說:“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讓我們靜下心來問自己,真正令你茫然或生氣的癥結點是什麼?情緒的緣由為何?你是否刻意逃避問題,忽視了原生家庭與內在小孩的影響?而我們的下一代是幸運的,正因他們的父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面臨困境的我們選擇面對傷痛、療癒內在小孩……

    【摘自:〈放不下原生家庭的傷害?先了解這三個形成傷害的背景〉,靈魂擺渡人,二○二二年四月八日】

“你令媽媽覺得好羞恥!”這句話帶給誤入歧途入獄的少女一生無法忘懷的傷痛。其實,女孩是愛母親的,因為重視家人,才倍感悲憤。同樣地,媽媽也是重視女兒的,因為放不下責任才覺得屈辱。各有各的悲哀和無奈,奈何死結一直解不開。

多數人會站在媽媽的一方,因為做錯事的是孩子,親子教育導師則指責媽媽“只顧面子的做法是錯的!她應該先保護孩子的自尊心”。然而,我們真的可以不在乎面子嗎?回到真實場景中,似乎也無法如此坦然,家長背負了很多社會的期望和壓力:A說我不會教仔,B批評我其身不正。“面子工程”不是一天能形成的,把自身價值和孩子成敗捆綁在一起,甚至以孩子作為炫耀工具的文化代代相傳。

“先理解,而後放下!”不要糾結於是非判斷,嘗試先釋放自己的情緒,再換位思考,例如透過非暴力溝通的調停方式,讓大家都有機會表達觀察(當時對方說了或做了什麼)、感受、需要和請求。當大家都有機會聆聽彼此,才能夠易地而處,理解對方的難處,並嘗試幫助對方走出困境。解鈴還需繫鈴人,雖然傷害已經形成,且未必可以忘記,但至少能夠停止惡性循環,那是母女共同覺醒的過程。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7/15/content_1609770.htm

倪匡給世界留下的寶石

一旦孩子的內在擁有了轉化困難的力量,他們永遠都不會覺得自己陷入彈盡援絕的困境,因為他們會知道,解決問題的源頭都在他們自己的內在。他們將能夠點石成金,從一片廢墟中淬鍊出寶石,這都是因為他們目睹了你就是這麼做的。

    【摘自:《覺醒父母》,喜法莉 · 薩貝瑞,地平線文化出版社,二○○一年六月三十日】

著名作家倪匡離世,他一生為世界留下無數著作,臨別的遺訓竟是“一切從簡”——不設儀式、不發訃聞。在生時,他不只一次在訪問中表示:“人類之所以有進步,是因為下一代不聽上一代的話。所以我鼓勵年輕人不要聽‘老坑’說話,‘老坑’的說話不用理,你要去找尋自己的想法。”

倪匡的作品着重的不是對“科學”成分濃墨重彩的渲染,而是以豐富驚異的想像力,對人性進行探討與思索。荀子說:“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學,不可事……不可學,不可事而在人者謂之性”。倪匡追隨荀子人性之說,認為人性是與生俱來,而非透過管教學習所得,讓孩子自然成長,才能顯露人性本質,發揮個人善性和特長。因此,他給世界留下的不是規則,而是信任:他相信精神可以超越繁文縟節,他相信長江後浪推前浪,鼓勵創新和超越。

我認為能夠引領年輕人向善的教育者,應該具備倪匡的胸襟,以身作則,相信每個人都能夠點石成金,從一片廢墟中淬鍊出寶石。一如《覺醒父母》給我們的啟迪:不要期待他們會成為閃耀的明星,而是期待他們能夠掌握存在的真諦;不要期待他們會追隨你的願景,而是期待他們創造自己的願景。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7/08/content_1608575.htm

老鷹的一雙翅膀

覺知教養不是要你去縱容孩子或是教出理想型的子女,而是要讓孩子培養出一種能力:既能順服本真、如實做自己,又能夠展現穩定適當的克制能力。

    【摘自:《覺醒父母》,喜法莉 · 薩貝瑞,地平線文化出版社,二○○一年六月三十日】

“你覺得孩子都想飛嗎?”我在《覺醒父母》的讀書會中問參與線上會議的家長,幾乎所有人都回答“想”。是的,其實孩子也是想飛的,只是有時他們還飛不起來,或者他們想飛去的地方不是家長期待的方向。孩子要健康地飛翔,需要擁有“老鷹的一雙翅膀”——一隻翅膀是個人的內在連結,另一隻翅膀則是與他人的連結。

很多父母在職場上“想飛但飛不起”,何況是心理發展尚未成熟的青少年?家長不急於提供幫助,孩子便會慢慢學會在迷霧中找尋出路。“那我們什麼都不做嗎?”家長疑惑了。不是什麼都不做,家長可以做一個同行的觀照者——不貿然介入,不急着告訴孩子答案,才能讓孩子創造一個空間,讓他們自己去獲得這些洞見。此外,對孩子面對的困境我們可以表達同理心,給予關心和支持,而非不停給予幫助和建議。

“飛得高等於快樂?”不一定!不快樂的人生勝利組常有,那是因為他們不能從自己的內在出發去尋求滿足,例如:寫作方面的資優兒童,因為老師的嚴厲批評跳樓自殺;藝術天才需要依靠吸毒、暴食、性成癮等去宣洩生活壓力。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是因為別人的期望才竭力高飛,也是疲累和痛苦的。作為觀照者,家長能夠放下外在的鞭策,孩子才能夠有機會發揮內在連結,尋找自己喜歡的飛行路向,然後再按照社會規範去調整步伐,取得認同,才能達至“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的境界。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7/01/content_1607050.htm

 

放下教育的神仙棒

很多父母不是想自己成長,而是希望找到一種方式去改變孩子的行為,好像拿到一支神仙棒,然而,教育不是這樣的東西。……覺知教養遠超過使用任何聰明的策略,這是一套完整的生命哲學,所牽涉到的過程,擁有從根本上轉化孩子與父母雙方的力量。

    【摘自:《覺醒父母》,喜法莉 · 薩貝瑞,地平線出版,二○○一年六月三十日】

如果科技進步到可以讓我們在懷孕時選擇自己理想孩子的範式,你會做這個選擇嗎?如果你是子女,你想人生有固定範式嗎?面對這樣的問題,你也許會猶豫,因為有固定範式的人,生活得像一個機械人,毫無驚喜可言。可是我們養育孩子的時候,卻在不知不覺之間成為了機械人父母:想控制孩子的人生,希望孩子向着自己理想的方向邁進。

很多朋友告訴我,他們不想看書,因為閱讀太花時間了!為此,我開始拍視頻,然而拍視頻還是不夠好,他們需要短視頻和微課程,在兩三分鐘內能傳授一種秘技才會受歡迎;我去做親子教育分享,很多家長都不願意花時間談細節,只希望在短期內找到解決方案。孩子又不是電腦程式寫成的,不同的孩子、不同的家庭文化、不同的個性和特質,都會有不同的反應和處理方法,怎麼可能有秘技?然而,很多家長想不通這點,他們不願意放下對教育神仙棒的渴求,不願花耐性去等待孩子的成長。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的成果需要耐心地栽培和等待,其先決條件就是教育者自身的成長和覺悟。而“覺知教養”的目的,就是讓父母思考生命之本——我們不需要訂造一個機械人,孩子不需要形成固定的範式,因為有缺失才可完善,有不同才有趣味。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6/24/content_160567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