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堅持……

 堅持

回教徒和猶太人在彼此屠殺,衣索匹亞的老弱婦孺在一個接一個地餓死,紐約華爾街的證券市場擠滿了表情緊張的人——我,坐在斜陽淺照的石階上,願意等上一輩子的時間,讓這個孩子從從容容地把那個蝴蝶結紮好,用他五歲的手指……

【《孩子你慢慢來》,作者:龍應台,時報出版社,二○○八年二月十二日】

第 五年了,我一直堅持辦個聯校辯論交流的活動,但一直沒有得到很大支持。上級曾經要求我們修改活動的定位,因為“全澳大賽”的名目,比聯校交流亮麗得多,但 我堅持:交流、訓練、實踐才是活動的目的。隨着小城庫房水漲船高,學生活動也是錦上添花,過往我們可以自掏腰包辦事,但今天卻是寸步難移,因為舉目四顧, 大大小小為“人生勝利組”而設的貼金競賽、學習、遊學等,實在讓人無力競爭。去年學生參加一個比賽的獎金,就比我們整個活動的營運經費多。我覺得氣餒, “明年別辦了,大家放暑假去!”但是畢業生們卻堅持點亮這盞燈。

求贊助固然難,找樂意來的、有水平的評判也不易,因為習慣參與高水 平競賽的資深辯員,看着水平參差的參賽者會難掩不悅。於是,朋友又會笑我:“叫咗你搞全澳賽啦!有老師幫勁好多!”作為曾經的前線教師,我當然明白有老師 在旁協助的重要性,但想起過去年終無休地為學校名次拼命的歲月,不禁心頭一緊。為甚麼不可以放下成敗的包袱,鼓勵孩子自己學習,輕鬆試煉呢?為了經歷具備 “交流、訓練、實踐”的完整的學習過程,我們也設有比賽項目,近年又引進了新賽制。可喜的是,每年的參賽者都有增長,但依然年年都有評判指出:學生根本沒 有能力駕馭“奧瑞岡辯論”賽制。

我一直不明白,為甚麼比賽不可以是一個學習駕馭的過程,而非得要駕馭好了,才有資格嘗試?那一刻, 我會想起了引文中那不會打蝴蝶結的小孩,還有二十多年前,孤身走進暑期活動辯論訓練班的懵懂女孩——如果,沒有不設門檻的學習機會,就沒有今天的我。因為 感恩,所以堅持,謹以本文獻給願意承傳這份教育理想的師長和孩子們。

 

文/ 鏏  而

同一句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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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一些報紙看重,甚至貶抑下的記錄,難道不是一個難得的記錄?它更是歷史的一部分。

    【〈二十萬人的記錄〉,幫港出聲網站,二○一四年七月十九日】

看 到以上文字,你大概會以為是泛民主派人士的申訴之詞吧。非也,那是香港建制朋友組織的“反佔中簽名活動”, 他們在行動中聲稱,佔中九天才有七萬人出來投 票,香港人求和平,不要暴力及佔中的簽名活動,只一天就是“佔中”的三倍人數了云云。反對一方縱然找來諸多“被誤導例子”,但主持簽名的一方,設有 “誠 信聲明書”,又有身份證登記程序,可謂功架十足,一點都不粗疏,要說多數市民陪造假、玩作弊,的確也是不可能的。情況如同每次社運,官方和主辦方的估量縱 然不一,但大體上參與人數是假不了。

有人高興,有人愁。作為反對方的泛民主派支持者,看到的自然是憤恨,但持平一點看,當大家手法 相同,其實反映的情況也是基本相同——直接民主的利與弊。弊在於,容易偏向一面之詞,且結論粗疏;但同時具備相同的利——可以直接反映人民訴求,促進了公 民參與的熱情。有人認為,彼此爭相鬧事加劇社會撕裂,但另一角度,也可以是彼此放下干戈,公平競爭。建制派需要收集民意去證明自己,顯示民意的價值,相對 於空口說道,肯定是向民主邁進了一步。

老實說,要談“直接民主”之壞,可以說上幾天,諸如直接民主的始祖瑞士,其行政效率之低、生 成問題之多,可謂街知巷聞,但這是否代表“代議民主”和 “協商式民主”可以取代“直接民主”呢?也不必然。因為“代議民主”和 “協商式民主”容易被當 權者操控,其民意的代表性不易被落實,而“直接民主”式的社運,則可成為一種建制外的發聲途徑,雖然當中的民意並不全面,但不全面的民意也是民意,對施政 起着不同程度的參考價值。

同一句對白,不同的站方,大家都願意踏出一步,以理據去展示自己的實力,是社會公平的起點,也是公民素質提升的證明。這比特首候選人的提名方法如何,更值得可喜,未知對岸的聲音,會否給我們一些共鳴?

關於孩子的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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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孩子和家長對人生能有新的認識,考試成績不是判斷一個學生成功與否的標準,要懂得人生還有很多的風景。”

    【《一位特級教師在她女兒自殺後的教育反思》,“家庭 · 教育”網站,二○一四年五月二十七日】

一直被身邊人稱讚為“成績優、品德好、情商高”的女孩,忽然遺下“請不要救我”的遺書撒手人寰,作為優秀教師的媽媽事發後才知道,女兒受強迫症折磨長達八年,在無法撫平的傷痛中,她用畢生勇氣寫成一部生命教育的血淚史,勸諫活着的人。

這 事不禁讓我想起自己和家人在育兒事上的糾結,我媽一直不同意我對兒子的“放任不干預政策”。那天,老師打電話來說孩子經常忘記帶學習用品,祇要違規達到五 次,成績多好均不能得獎……每次聽了老師的勸告,我會向孩子複述一次,並和他們探討改善之法,如:檢查方法和罰則。到了孩子再犯,我們又重新檢討一次,雖 然問題最終也改善了,但獎項也因此丢了。我媽特別生氣,她認為罰則遠不如出手幫忙檢查有效,怕孩子從此成就比不上別人會自卑。為此,我們進行了史無前例的 爭吵,而這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正面違抗我偉大母親的意旨。我堅持自己的做法,不是因為我覺得自信不重要,而是我覺得一個人是否自信,並不在於他是否能 得到世界的認同,而在於他是否能憑一己之力去駕馭世界。在前線教學的十多年中,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品學兼優的孩子不見得比成就平平的孩子自信,因為 有些孩子的精銳是在家人鞭策下形成的,為了永遠保持高飛的狀態,日子過得特別累;低飛的孩子雖然平庸,其自信在於能夠把握自己。所以,我不想幫助孩子追逐 世界的高標準,我會告訴他,榮譽對父母來說是不重要的,但不改善缺點的代價需要自己去承擔。

以上文章是我給我媽的帖文,我期望她能從中明白我的想法,並了解到,願意坦誠對話,爭吵也可以是一種溝通。同時,我也希望她不要為過去總“自以為失誤的教學方法”耿耿於懷,因為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也沒有一個人需要完美,包括我們為人母親的。

如何可以不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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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如果走到“連在十字路口看到紅燈,都會懷疑紅燈是假的”,還談什麼方向、目標?……民間對待政府的態度,停留在戒嚴時代,“反抗權威權力就是道 德”;但現在的政府是我們一票一票選出來的,怎麼跟過去比?現在最新的挑戰,是掌握知識權,知道什麼時候該批判政府、什麼時候又該當政府的後盾,“這需要 更深沉的深思明辨”。

    【《台灣人心底須徹底解嚴》專訪龍應台,記者:陳宛茜、蔡惠萍,聯合報,二○一四年五月十六日】

台灣作家兼現任“文化部”部長龍應台就最近的社會氛圍提出了以上論調,被一衆網民狠批“二十多年前點燃‘野火’、呼籲人民反抗政府的龍應台,當官後理念竟變調,是精神分裂了嗎?”

其 實,曾經是“蛋”,最後成“牆”,而被指背棄初衷的,又豈只龍一人?到底是權力讓人腐化,還是角色引起矛盾,因人而異,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政府與人民之間 有着一定程度的對立面。相對於牆,蛋的弱小自是可憐可憫,但在於蛋本身,永遠的軟弱到底是一種宿命,還是一種自戀?我沒有愛上蛋的一方,因為我不想沈溺於 懦弱,社會是需要人去承擔的,而利益的爭奪將永無止境。我不會永遠站在蛋的一方,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相信在民主社會中,沒有人需要做永恆的弱者,當蛋與牆 可以因選舉機制進行交替時,你會發現,彼此的角色可以經常逆轉,不變的是,只有反對派才可以“永遠站在蛋的一方”來談公義。而在周而復始的循環中,你又會 發覺,蛋和牆對社會發展的影響並非二元對立,因此,在爭取自身權益的同時,蛋也需要明白牆的付出,體恤那些為我們撑起決策重擔的官員們。

如 果可以選擇,我不想永遠當蛋,我期望自己能站在有理的一方,但在複雜多變的社會中,什麼才叫“有理”呢?這大概需要一定的知識和智慧吧。因此,我認同龍應 台:在眞正的民主社會中,最大的挑戰是掌握知識權,知道什麼時候該批判政府、什麼時候又該當政府的後盾,“這需要更深沉的深思明辨”,人民和政府以“信 任、鼓勵”代替“對抗”,以理性克服情感。

自由比擁有世界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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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正常的社會,站着活着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能夠站着,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願意跪着……

    也許在很久以後的未來,我們的孩子的孩子們的時代了,那時候自由之光普照大地,每一個站着的人們,或面朝大海,或面朝松濤,能夠大聲地發出沒有強權脅迫的聲音,這聲音,比擁有整個世界還令人期待,令人嚮往!

    老師:有站着的自由,難道不比擁有整個世界更重要嗎?

    【《自由比擁有世界更重要》,作者:佚名,聯合新聞網,二○一四年六月十一日】

“人,只有在自己站起來之後,這個世界才能屬於他”這是本年四川高考作文的素材,大陸網絡上熱傳一篇名為 “人有站着的自由比擁有世界更重要”的零分作文,文章已證實是虛構的,但卻道出了廣大民衆的心聲,也深深觸動了我。

談 跪拜文化和社會事實的文章數之不盡,當中觸動我的,不僅僅是 “打倒強權的快感”,而是文人自處的思考:能夠站着,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願意跪着?其實這假設 並不完全成立,文中虛擬的作者,那個不介意零分的孩子,不就選擇站着嗎?因此,不是所有人都不能站着,前提是:你有為自由放下整個世界的決心,並無悔於自 己可能一無所得的選擇。

“站着”和“跪着”本身就是個抽象的比喩。一般百姓認為,與強權對抗就是“站着”,但強權的定義又是甚麼 呢?在社會眞實的場景中,政府代表了“強權”;但在網絡的群衆平台,很多時候“民粹”更強,動不動就截圖抹黑,甚至網絡欺凌。有些人在眞實世界永遠跪着, 到了虛擬世界則站起來了,成為另一種強權,要求異己通通“下跪”。然後不同的知識分子,又在公共空間互斥“空談誤國”,但你永遠看不清誰才是眞正的“空 談”。

我覺得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說眞話”才算是 “站着”。作為社會良心的文人,我們旣是受機制管制的人,又是建構機制的重要一 員,當能發揮自身的影響力,做到:有讓別人“站着” 的器量——無論對方是“空談”還是“實談”,也應該像文章的作者,有放下世界去追尋眞理的決心,堅 持“自由比擁有世界更重要”。

大學就是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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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話說得不夠亮麗,並不代表他對信念、價值和理想沒有堅持,相反,他可以以胸襟和實際行動,來把之說得更加鏗鏘有力。

    【《高錕校長的故事:大學就是包容》,作者:蔡子強,明報,二○○九年十月八日】

    知悉“澳門大學畢業典禮風波”,不禁讓我想起一篇有關大學校長捍衛學生思想自由的文章:

    一九九三年,北京委任高錕校長為港事顧問,中大學生對此異常反感,在中大三十周年校慶“開放日”的當天,激進的學生衝上主禮台,在衆多嘉賓、家長、同學,以及校友前,誓要搶走校長手中的“咪”,並拉開“兩日虛假景象,掩飾中大衰相”的橫額,令人覺得中大丟盡面子。事後要求紀律處分學生之聲衆,最後頂住懲罰壓力的其中一位重要成員,就是本來最丟臉、最屈辱、最應義憤難平的當事人——高錕校長。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北京大學等高校學生三千餘人齊集天安門,舉行示威遊行,起初北大校長蔡元培不贊成學生外出示威,曾一度站於北大校門企圖出言勸止,學生為此噓聲不斷。但當他一知道學生被捕的消息,便二話不說,全力投入營救,當時他聯合十四所高校校長發表聲明,稱“學生的行動,為團體之行動,即學校之行動,決定只可歸罪校長,不得罪及學生一人。”蔡校長還一再表示,如能釋放學生,“願以一人抵罪”。

    也許,以上兩位校長都曾經失落在學生的噓聲罵聲中,但其人格卻能在歷史的長河中閃光,因為事實終會證明,甚麼樣的校長才能發揚真正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引自《禮記 · 大學》)

    筆者不想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妄斷“大學教授受處分”事件之是非,也期待大學光明正大地舉證,但全世界都看到了一個畢業生對母校最真摯的勸勉被粗暴地打壓,傷盡了有情有義的學生、校友的心。大學事後指出,處理事件的目的是“讓學生和家長度過一個非常幸福和莊嚴的時刻”。大學不是為“典禮”而存在的,甚麼樣的校長有育人之量,甚麼樣的大學才是學子之福?交由公衆雪亮的眼睛去判斷。

邁向公民社會的新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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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社會指的是圍繞共同的利益、目的和價值上的非強制性的集體行為。公民社會是處於公與私之間的一個領域,為了社會特定需要、公眾利益而形成的組織。」Skelly2010

回歸後,政治格局的轉變,社交網站的興起,人民素質的提升等種種因素,讓港澳開始步入公民社會的雛型。受香港政治氛圍的影 響,近年集會遊行在澳門實屬常態,但事情無論在社交網站是何等沸沸揚揚,終究還是無法更進一步,故出現了早前立法會選舉的「期望落差」。某議員「睇死」澳 門人不參與遊行,實質就是認為單靠社運人士、有志青年、新興基層工人團體等的力量是不成氣候。是故「五‧二五」、「五‧二七」的突破,在於一種公民的集體 醒覺。筆者認為主要成因如下:

其一,民意被趕入窮巷。每個人對反映不滿的取態都有程度上的不同:社運人士傾向以極端方法利用傳媒影響力,以弱制強。但一般 中產知識份子卻普遍認為需要據理力爭,而中老年人士則喜歡在相互妥協中求取和諧,當中取態又因人因事而異。「離補」方案不同於「加二加二加一百」,當中存 在的不公狀況顯而易見,而賴以力爭的學術「公理」,卻又一面倒地立在強權的一方:某學術機構發起專題研討活動,最後的報導竟是「一言堂」──所有人均認為 「離補」方案合理,連內地官媒都能輕易指出法案的三大問題,而澳門社會最高端的學者專家卻一句也未說上,或說了未有人報導,如此一來,高級知識份子的所謂 社會良心的角色已經完全失信於民。還有那個本身已經缺乏民意代表性的議會,僅餘不過半數的直選議員,竟然大部份也選擇支持法案,盡失民心。當專家學者和民 選議員都無法代表自己發聲,人民仰賴的就只剩下自己的一點力量。很多人一直把持的理性:如果可以溝通,為什麼不先溝通?如果可以讓步,為什麼不協商?無可 伸張,當社會已經失去「表達、說理、爭辯」的溝通機制,人民立於「趕狗入窮巷」之地,再溫和理性的人也會醒覺。

其二,新一代社運青年的素質提升。和過往不同,這次組織者比較努力地放下黨派的固有色彩,由一群背景相對單純的年輕人,透過 網上團體發起運動,且有廣泛邀請不同政見的人士參與,並對不同意見者,甚至質疑的聲音表現出善意和包容,加上受到早前台灣「太陽花學運」的影響,整個活動 的策劃過程都表現出高水平:理念簡單明確,規劃具體清晰,操作井然有序。其身教言教所表現出的成熟有度,不僅感染了很多胸懷民主夢的青少年,也讓很多長輩 刮目相看,投以信任的一票。

其三,新生媒體深入社群。不是每個人都接受公眾社交網站,如:facebooktwitter等大規模的群眾互動,很多小市民,特別是中老年人士對這些媒體的訊息較有介心。是次運動除了facebook主場,不少支持者還有運用whatsappwechat等新媒體,以組群互動的方式發酵動員,連平日不活躍於面書的長者、中產、師奶等都各自在群組中收到訊息、相約行動,達到集腋成裘之效。

筆者認為,社會運動由原來熱衷於社運的人士,走向廣大社群,而活動的成功又再促使市民對公民參與的認可。以上種種,均對走向 較成熟的公民社會,有著重要的標竿作用。當人民了解到上街不一定是激進的流血衝突,而是基本的公民責任時,就會更加有勇氣透過社會運動去表達自己的訴求, 達到哈佛大學政治學教授Robert Putnam所言:公民可以共同建立社會資本,信任和共同價值觀,從而轉化出政治氣氛,使社會結合為一體,促進社會中的相互了解和關聯,提升共同利益。

公民社會的建立,除了公民的醒覺,社會制度的配合尤其關鍵。如果在上者決意走向極權,而非從善如流,人民醒覺也就只能孤注一 擲地走向最極端,革命由此而生。因此,如何建立既相互制衡,又相互依存的公民社會,發揮公民參與公共政治的積極性,透過不同觀點的討論,不同訴求的宣示, 平衡不同族群的社會利益,需要社會上下的共同配合。當然,民主政制才是公民社會健康成長的先決條件,是次運動最多只能促進政府和人民的政治醒覺。路漫漫其 修遠兮,需要吾等上下而求索。

文章載於論盡媒體

http://aamacau.com/2014/06/06/%E9%82%81%E5%90%91%E5%85%AC%E6%B0%91%E7%A4%BE%E6%9C%83%E7%9A%84%E6%96%B0%E9%87%8C%E7%A8%8B/

後記:

“寧願上網糊吹,周圍惹火都不認真投稿”向來是我風格,因為投稿永遠是工作,糊吹卻是玩樂,人總要有休息玩樂的時候嘛,文章是精神食糧,文人需要思維彈 性,每天為名利硬拼,不給思想留白是扼殺創造力的癌症.忙到嘔泡的五,六月,忍痛推掉無數的額外工作,唯接受了這個約稿,一則想就”光榮五月”表達心意, 二則,其實一直也很欣賞這份報章的風格.以我非主流的特質,難有作為是理所當然的,但我選擇堅持自己,永遠不討好誰,因為我有權選擇”自由比擁有世界更重 要” .很榮幸有機會被包容,能夠在此報留下筆跡.既談及重大的社會運動,也不想主觀言情,做了少量功課,希望帶給讀者有關”公民社會”的理性反思:
(PS:關於”醒覺”和”覺醒”,其實兩詞本意相同,大概因為填詞聲韻關係,網上流行曲用了”覺醒”,於是人人都用”覺醒”,但我更喜歡”醒覺”,因”覺”而”醒”最終就只停留在”醒”,但我希望”醒”然後”覺”,希望大家不僅是醒了,而是有所覺悟,繼續承傳那種價值)

公 民社會的建立,除了公民的醒覺,社會制度的配合尤其關鍵。如果在上者決意走向極權,而非從善如流,人民醒覺也就只能孤注一 擲地走向最極端,革命由此而生。因此,如何建立既相互制衡,又相互依存的公民社會,發揮公民參與公共政治的積極性,透過不同觀點的討論,不同訴求的宣示, 平衡不同族群的社會利益,需要社會上下的共同配合。當然,民主政制才是公民社會健康成長的先決條件,是次運動最多只能促進政府和人民的政治醒覺。路漫漫其 修遠兮,需要吾等上下而求索。

等待不需要英雄的年代

yzdd1-1     學生:一個沒有英雄的年代是可悲的。

    伽利略:一個需要英雄的年代才是眞正的可悲!

    【《伽利略傳》,改編自德國劇作家布萊希特(B.Brecht 一八九八至一九五六),愛麗絲劇場實驗室,二○一四年四月】

二十多年過去了,那一天,我再次走在萬人空巷的遊行團隊中,有一種陌生的熟悉——人面全非,但熱情依舊。我為自己仍能辨別是非,且勇於高呼而高興,也為遊行團隊中有同樣成熟的臉孔感到恩惠。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已經無法記清,當年隨學校跑到街上遊行是甚麼心情?只記得從那天起,我感受到澳門人對故土之情;又從之後的某天起,我看到了有情人的心一直在淌血。歷史沒有能力記下對錯,但人的眼睛卻拍下了一切。

二 十多年過去了,影像終歸只是影像,人的嘴巴卻可以有不同的詮釋——有人記住了愛,也有人寫下了恨。年復年的悼念無法為我們帶來光明,在歷史的洪流裏,很多 人為求生抛下遠方失救的人群,在那些人眼中,“英雄的鮮血”只是一把用以刺傷“敵人”的利刃,他們甚至已經忘記,當年的犧牲是為了成就愛——拯救那個並不 文明但內心善良的民族。沒有人記起,我們曾經是血濃於水,且追逐過相同的夢想。

二十多年過去了,見證歷史的有情人學會了沉着,而沒 有經歷的孩子卻迷戀社運,如《伽利略傳》一劇中,學生見到伽利略為活命忍辱偸生時的高呼:一個沒有英雄的年代是可悲的。這時候,我又會想起伽利略的回答: 一個需要英雄的年代才是眞正的可悲!因為只有處於失衡的極權主義,才需要英雄來拯救世人。如果可以溝通,為甚麼不先溝通?如果可以讓步,為甚麼不選擇妥 協?如果歷史可以改寫,我希望人民廣場上不曾有過英雄。

幸運地,我們的“光榮五月”沒有英雄,榮耀是屬於人民的,當也屬於願意聆聽民意的高塔,特別是願意為大家撥走烏雲的涼風。沒有勝利的沾沾自喜,我寧可選擇這份相互體貼的溫和,縱然一刻的清涼不代表永恆。

二十多年過去了,很多人都在等待歷史的一句公道話,而我等待的,不僅僅是一句對英雄的認可,而是那個不再需要英雄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