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交點

  2016-02-16_05-23-25     

     我之所以寫信,是因為當我打電話給你,隨時可以被掛斷,但是寫信不會,你無法掛斷那些信。

    【摘自:《收信快樂》,澳門曉角話劇研進社,2016年2月3日】

“五十年了,我從來沒有像愛她那樣愛過任何一個人,而且我知道,我再也不會那樣去愛一個人了。”這是《收信快樂》男主角對一段五十年的苦戀的總結。與其說他終此一生地愛着收信的女主角,倒不如說他終此一生地愛上了以書信方式聯繫着靈與慾的感覺吧。寫信是快樂的,因為我們可以在當中很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而不需要面對對方的反應,如同我們一廂情願地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愛上一個人,卻不在乎這種愛於對方是否快樂一樣。

如果說,“寫信”是快樂的,那麼“收信”呢?我想“收信”也是快樂的,當你願意全心全意地了解一個人最完整的情感的時候,然而,收信的女主角並不是快樂,因為她更想收到自己所期望的答案,她會說:我不是想聽這些,我想聽到你的感受,諸如控訴生活,為痛苦而咆哮等。然而,男主角並沒有她期望的那些感覺,於是她失望,甚至背叛,而最終不能丟失的,是那份矢志不渝的依靠——一個永恆的傾訴之途。

我確信,男女主角是曾經相愛的,縱然他們都無法放下自己的期望。也許,我們都會為他們的執迷而惋惜,然而,現實生活中,我們不也扮演着相類的角色嗎?我們總是期望對方愛上完整的自己,卻又無法接受完整的對方。我們在相互幻想中猜度對方,然後失望、自責、無助,直至彼此錯過,抱憾終生。

兩條平行線是無法找到交點的,即使彼此永恆相對。“寫信”與“收信”本身就是締造交點的過程。溝通不僅是單向輸出,更無可避免地出現衝突,而是否可以交流達至融和,在於我們能否為對方放下多一點點、靠近多一點點、接納多一點點。即使未能完全做到“愛爾所愛”、“想爾所想”,也願意“知爾所知”、“痛爾所痛”、“憂爾所憂”。相愛容易,相處難。和而不同,相知相惜是一種愛的境界,也是對愛最大的成全。

人走與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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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

    在我的心靈裡還沒有完全消亡,

    但願它不會再打擾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

    我曾經默默無語、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

    但願上帝保佑你,

    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地愛你。

    【《我曾經愛過你》,作者:普希金;翻譯:戈寶權;創作時間: 1829年】

“一杯茶,人走開了,自然慢慢地就涼了,冷了。”

人走茶涼,是一個常用的成語,寓意世態炎涼。在日常用語中,多用於貶義,而情深的友人一句:人可走,茶不許涼。帶着一份單純的對愛的忠貞和倔強,教人深深感動。然而,人世間,能如此深情者又有幾人?在職場,人走茶涼自是正常不過的事,而在情場呢?誰不感恩有人為自己守望斷腸呢?毫無疑問地,被愛是幸福的。然而,在愛與被愛之間,我更期望愛人可以“人走茶涼”。如果有天自己先走了,留下愛侶孤單一人,誰照顧他?誰關愛他?該涼的就涼了吧,人都走了,為伴侶留一點愛的唯一方法是:把位置留給另一個愛他的人。

本來,人走茶涼是天經地義之事,然而,世事卻往往是:人尚未走,茶就已經涼了。因為人尚在的時候,所有的相伴都變得理所當然,熾熱的愛冷了,空餘一個位置,誰坐着也無關痛癢。世間多少婚姻,就建基於這種心態,山盟海誓易說,婚姻關係締造過後,空餘一腔冰冷──不是已經給你名份了嗎,還想怎樣?孩子都為你生了,還想怎樣?曾經熱戀的愛侶,一下子就成了冰冷的合伙人。人既然一直都在,誰在乎茶涼不涼?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年少的時候,我曾經質疑過這段膾炙人口的廣告辭,因為“天長地久”幾乎是每個少女對愛情最單純的渴望。隨年漸長,我當然也期望愛情“天長地久”,然而,如果守着的不過是“天長地久”的寒冬,還不如“人走茶涼”吧。

不需要“人可走,茶不許涼”,人在茶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