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的跟隨者

我用骨頭掘地基,用我嘅血同水泥溝埋一齊……我愛你,你知道!

    【摘自:教育劇場《骨籠》;原著編劇:Geoff Gilliam;劇本翻譯:周杰成;草莓田藝術教育工作室;二○二二年九月二十四日】

“喜歡做帶領者還是跟隨者?”劇場開始的時候,我們玩了一個小遊戲,主持人這樣問我。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喜歡做帶領者,但那一刻,我竟然比較喜歡做跟隨者。大概因為,我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我信任帶領者,而跟隨者被動的、不可預知的體驗也充滿快感。

我覺得《骨籠》是一個講述帶領者和跟隨者的故事;我覺得帶領者對跟隨者的愛是扭曲的愛;我覺得跟隨者用病態的方式感恩……為什麼是“我覺得”?因為不同觀眾似乎有不同的感受,觀眾一邊觀看劇場,一邊討論“拯救者偷到了鎖匙,打開了大門,並給跟隨者一把逃生的刀子,跟隨者要不要離開”。以白羊座的性格,我是不能夠被操控的,然而,站在人生交叉點的一刻,我猶豫:面對陌生的拯救者,以及未知的容身之地,有種難言的恐懼……

“戰爭再可怕也是演習,這就是我們的世界。”帶領者說。“不可以放棄自設的戰爭嗎?”我不理解。“我不會離開!雖然失去自由,沒有尊嚴,但這是我的家。你不愛家庭嗎?”跟隨者問。“我愛家庭,但不可以同時擁有自由和尊嚴嗎?”我不滿。結果我選擇放下求生的刀子,頑強地站在原地,等待帶領者的覺悟,或是以死亡換取靈魂的自由。

“一把新的刀子是用很多成本換回來的!”拯救者說。我感恩其努力,然而,為什麼不可以選擇站在原地?為什麼必須放棄才能擁有?我不服氣!我相信只要放下傳統觀念的約束,跟隨者也能夠自主——向無理的操控say no,並感受被帶領的喜悅!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9/30/content_1624749.htm

青春無了期?

某種意義上說,青春期並不是一個時間或階段概念,而是一個過程,是通過教師、家長、社會的引導幫助我們的孩子成為獨一無二的個體的重要過程。

    【摘自:《青春期密碼——GSG青春期整體教育方案》,劉正榮,灕江出版社,二○一七年六月】

“我家孩子十歲開始有性徵,進入青春期了?”“都廿多歲了,對異性毫無興趣,難道沒有青春期?”自從進入“青春期的研究”,不同家長都在向我了解青春期的問題,而我也努力從文獻中找尋答案。目前大多數機構包括世界衛生組織都定格在十至二十歲,不少學者把之分為:前期(十至十三歲)、中期(十四至十六歲)、 晚期(十七至二十歲)。一如書中所言,青春期實際開始的時間似乎提前了,而青春期結束的時間卻延後了不少。筆者以為,這大概是和社會形態的轉變相關,飲食習慣改變令生理發展提前,而心理發展延後則與青年就業、養家等責任延遲相關。

有別於很多西方學說,作者認為,對於青春期孩子,完全的“同理”容易發展成為“縱容”,而書中強調在理解的基礎上給予“引導、幫助、陪伴”,弄清楚孩子情感和思維發展的路線圖,在有脫軌的危機時,暗中推一下、拉一把,讓孩子重回正軌。

雖然青春期生理和心理發展有規律可循,但那絕不是一條硬公式,例如:許多青春期教育著作和講座都把青春期學生“性化”——男孩個個“好色”,女孩人人“懷春”,早戀不可抗拒。作者認為,這是缺乏心理學常識的表現,孩子度過青春期的狀態各不相同,其注意力重點和精力發泄重點也各不相同,對異性的興趣也不一樣,而我們要做的是如何理解和接受當中的不同,最後把之引導到適合孩子個性發展的方向,那就是青春期孩子趨向成熟的過程。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9/23/content_1623277.htm

繪製“出路”的地圖

身為青少年,可用全新且進步的方法繪製這些(第七感)地圖。 製作這些“我”、“你”及“我們”的第七感地圖的能力培養得愈好,生命就會更自由、圓滿且更能變通。

【摘自:《青春,一場腦內旋風》,作者:丹尼爾 · 席格,譯者:顧景怡,日月文化出版,二○一五年六月】

“是的,政府會派錢,父母能供養,我們不至餓死!然而,我們的痛苦在於無法找到一份有尊嚴的工作,這令我覺得好羞愧!”青年A說。“什麼是有尊嚴的工作呢?”我不解。“與我們學歷相稱的。”“所以我們求學就是為了找工作?”“你認為不是嗎?你大學畢業,難道不是想從事自己的專業工作嗎?”

“嗯……能從事自己的專業工作自然好,但也不是必然,以前我家那菲傭,學校那俄羅斯保安不也是大學生嗎?還有我那曾是學霸,今天甘心做家庭主婦的友人,都能開心過活,我看他們並沒有覺得羞愧。不是嗎?”

“沒有羞愧是因為他們來到澳門之後能賺到更多的錢,家人自然會認同他們的貢獻,而作為家庭主婦的犧牲,會被看見,被感恩——人活着有使命,自然有價值。”

訪談以後,我開始明白這代青年的委屈——他們無法在經濟低迷的社會中找到與大眾期望相符的工作。更可怕的是,因為有錢派、有人養,沒有人認同他們曾付出、有貢獻。我們要做的不單單是給青年良好的學習機會,更重要的是給予使命:有機會為社會、為家庭出力,讓他們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價值。

在和這批迷惘的青年繪製第七感地圖時,我們都從“我”出發,想了“你”,然後整合成“我們”,感覺像在迷宮中看到彼此的盲點。作為師長的我們,如果能以“同理”代替“埋怨”,相信離“出路”又近了一步。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9/16/content_1621739.htm

尋人記:那些年曾經叛逆的少年

“香港中五男生向平機會投訴:學校不允許男同學留長髮的做法涉違反《性別歧視條例》。投訴獲接納,並將安排調停。”

 

以上新聞喚起了我的回憶:那些年,初為人師的我就因為儀容問題經常和處於青春期的初中學生起衝突。“愛美沒有錯!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校有校規!”盡忠職守的“乖老師”,最後讓學生嘗到了苦果——記過太多被學校勸退!知道結果的那一刻,我是難過的:一個成績不差,寫得一手好文章的美少女,穿穿短裙、化個淡妝、留個長髮又如何?我為自己無力回天感到內疚,並為學生寫了千字懺悔文。不久又來了一個美少年,因為有了經驗,在家長同心協力的勸說下,孩子逃過了勸退的厄運。

一如所料,孩子仍是優秀的,他們都在各自的工作領域闖出了一片天。因為近日在做青少年研究,我舊事重提,詢問他們對新聞事件的感受,意外的是,兩位當事人均不支持這位男生,認為他的堅持只是基於青春期的叛逆,而且一致認為回看自己當年堅持的形象一點不美。會覺得學校的做法過分嗎?後來去了美國讀書的女生說“當時好嬲”,留在澳門發展的男生說“理解學校,特別是出來社會工作以後知道很多規則不一定是自己可控的——妥協是一種藝術!”問到有沒有後悔,女生說沒有後悔,反正父母也只是打罵她,而她違反規則的目的某程度只是為了反抗——“我同佢哋現在關係都唔好!”男生說,理解自己少年輕狂,但提到媽媽為了遊說他剪頭髮,把儲了多年的長髮剪掉寄給他——收到嗰時覺得好煩,但現在看來非常感動,為自己“咁曳”而內疚。母子感情一直很好,後來他還協助媽媽教弟弟“唔好嬲!佢而家唔明唔緊要,佢大啲就明嘅啦”!結果青春期放棄學業的弟弟,成年後重拾課本,三十歲那年取得了碩士學位。

在美少年的分享中,我們看到了青春期叛逆行為的本質——需要建立自我。在不同父母的處理方法和結果中,喚起了我閱讀《覺醒父母》一書的片段:教育的成果需要耐心栽培和等待,其先決條件就是教育者自身的成長和覺悟。

羊豬老師

“下跪奉茶”文化的思考

在中國古代“下跪”是一個表達極度尊敬的禮節,下跪亦可見於香港的日常通俗文化,不應對父母表達敬意跪下奉茶的舉動,誤解為帶有屈辱和屈服的含義。

    【摘自:〈校長撰文反駁:下跪奉茶是尊敬父母〉,徐區懿華,香港01,二○二二年九月五日】

為推廣“孝道”,香港某小學在開學日邀請家長到校和孩子一起參與“開學孝道禮”,體驗活動包括:為父母剪指甲、揼骨及下跪奉茶,其中“下跪”儀式廣受網民質疑,認為此乃強逼孩子“委曲求存”的愚孝之舉。

筆者好奇小朋友是否真的有感“委曲求存”?影片所見,孩子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完成儀式,場面溫馨,大概打從心底裏,他們就不知道“下跪之苦”,何以有感屈辱?覺得看不過眼的反而是深受傳統君臣文化影響,認為“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成人,他們會情不自禁地把“下跪”想像為“卑躬屈膝”——弱勢向強權的獻媚。然而,傳統文化中親人之間的“下跪奉茶”真是這種權力展示嗎?顯然不是。

時移世易,傳統儀式未必可以視為日常,然而用於典禮,未嘗不可吧?筆者出嫁時也曾向長輩“下跪奉茶”——傳統習俗,人做我做,沒有過多疑慮。今早出門巧遇一名年輕父親雙膝跪地和未會走路的幼兒穿鞋,才不禁想起為人父母者,為孩子“下跪”的場面可真的不少呢,這樣看來,“下跪”這個行動不免多了幾分情味。不知這會不會是向父母“下跪奉茶”的緣由?我理解體驗活動的原意,那不過只是一場讓孩子易地而處的角色扮演遊戲而已。“孝”不一定得“順”,盲從父母是不正確的,但“孝”與“敬”並不矛盾。願大家先放下成見,了解儀式背後的意義,嘗試給孩子更多回敬父母的反思。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9/09/content_1620257.htm

青少年的避風港和發射台

被看見且被接受“你是誰”,讓你對自己感覺良好,也有益於給你一個有韌性的心智。你的家庭堡壘,堅固如安全的避風港;你的家庭堡壘,像是固若金湯的發射台。你由此出發,探索這個世界。

    【摘自:《青春,一場腦內旋風》,作者:丹尼爾 · 席格,譯者:顧景怡,日月文化出版,二○一五年六月】

“還可以為你做什麼呢?”對漸行漸遠的孩子,我經常問自己。“什麼也不必再做。”也許放手是唯一的選擇。然而,書中卻提醒我們“青少年身體猶如成人,但內心卻仍然脆弱”。他們很需要家長的支持,只是支持的方式由提供協助和建議,變成給予精神上的安全感,作者比喻為避風港和發射台。

避風港除了為航行中的船隻提供一個可供休息和停泊的地方,還可以為泊岸的船隻補充足夠的能量,為再一次的啟航做好準備,像給予良好的教育機會、充裕的物質基礎、足夠的心靈滋養。而發射台則主要是彼此的信任,當孩子相信父母是可靠的,他們才願意相信父母的經驗,讓自己騎在父母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更遠;當父母相信孩子有足夠的力量飛行,願意為他們建起一個具有強大信任基礎的發射台,孩子才會得到加倍的動力,無後顧之憂地向上衝刺。放手,可以是自生自滅,避風港和發射台則給予了接納、休息、補給、推動等功能。當孩子在父母的支援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探索和開拓才得以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對於即將自立的青少年,他們需要的不再是“我管你”、“我教你”和“我幫你”,而是“我撐你”。能撐多久取決於我們自己的強大,自助助人,把過去照顧和管教的精力用於自我提升,成為更好的自己,將是這個育兒階段最重要的使命。

文章刊於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2-09/02/content_161876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