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暴制暴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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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們在網上欺凌對方,那麼矛盾可能會愈演愈烈……面對和他人的矛盾和衝突,我們應當保持冷靜與自信……遭遇了網絡欺凌,也不應當選擇“以暴制暴”……

    【摘自:〈面對網絡欺凌,我要怎麼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二○一九年】

熟悉我的學生都知道,我是個非常傻氣的老師,所以被賜予可愛的綽號“羊豬老師”。“羊豬蜜語”這博客由二○○六年便開通。然而,在互聯網的世界,網友卻給我霸氣的名字“辯論女王”,名字或許不全然是讚美,我辯論快三十年了,由辯員、教練到評判,如果每年平均以十五場計,我辯過的題目已超過四百個,每場比賽還至少有三場模擬賽。當教練的時候,以一敵眾是常有的事,因為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很難說服不同背景的學生。為了知己知彼,教練還需要在模擬賽中和自己的學生打對台,親身把自設的立論推翻,那是非常高強度的鍛煉。

下班後,我還會在網絡上辯論,不是享受以一敵眾的快感,網絡辯論的趣味不在於“呃Like”,而是“看眾生”。然而,被人“欺凌”時不會生氣嗎?朋友大都不理解。

你的價值不是別人賦予的,何氣之有?不如把生氣的時間用於反思。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以暴制暴是行不通的。辯論比賽賽規的第一條是“不得作人身攻擊或誹謗”,所以我絕不會因為商戶價格偏高就指其“無良”或“黑店”,因為這樣是違法的。辯論場上,我們最講求的是風度,即使辯得面紅耳熱,仍會以“辯友”相稱。然而,告上法庭不是以暴制暴嗎?

(論網絡言論自由 · 四)

文章摘自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1-07/16/content_153005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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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究到底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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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當的司法適用,可以讓人們在具體的個案中,準確把握和理解網絡言論自由的邊界在哪裏……一個成功的判决,就是一次成功的釋法和普法,對良好網絡輿論空間環境的營造具有重要意義。

    【摘自:〈網絡言論需要自由卻不可“任性”〉,朱恆順,《中國青年報》,二○一五年七月一日】

我沒有痛恨嫌疑人,為何訴訟?這大概需要由另一個事件談起。那一年,剛由加拿大回澳門的妹妹,發生了一宗小小的交通意外——地面標誌顯示鄰車只能直去,對方卻突然左轉,撞向我們。交通警判妹妹輸,理由是路面的交通標誌指示此路可以轉左,且地面展示虛線,即可以轉左,基於路牌大於地線,所以對方贏。身邊幾乎所有人都叫我們放棄爭取,因為交通警都判了,而且那不過是一萬幾千元的損失。但在外國回來的妹妹卻堅持理論,其中一位警員道:“鬧也沒有用,自己去檢察院上訴。”我們走訪了檢察院和各大部門,經歷過無數次的書面申訴。

其實,我外出講學幾場或多寫幾篇文章,就能把維修費賺回來,何苦要花這些精力?很多朋友知道後都笑我傻。交通意外的另一方也不傻,主動提出和解賠款。我並沒有因此分到一分錢,因為車子是父親的,即使要賠償,父親也會包辦,他是最先勸我們放棄的人。就是因為一股傻氣,我們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收穫:案件以後,那路口地上的白色虛線變成了實線。往後每次路經此地,我都會覺得欣慰,因為其他車主再也不會被誤導了,如此一來,再麻煩的爭取過程也是值得的。

這是我經歷的第一次訴訟,它讓我了解到堅持追尋法理的意義所在。(論網絡言論自由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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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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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千軍萬馬”

  在社交媒體、網絡媒體高度發達的今天,網絡暴力如同無聲無形的利器,對個人權益、網絡空間秩序產生了嚴重的侵害,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網絡暴力的受害者。

    【摘自:〈青少年網絡暴力的治理路徑初探〉,作者:朱松嶺、王穎,《中國青年社會科學》,二○二○年第三期】

談到網絡暴力,大家可能只會想到具傷害性的言論、圖片、視頻等,但根據引文,凡故意以貶低、騷擾、威脅等為目的的攻擊行為,均屬於網絡暴力。這次網絡事件中,“主謀”散播幾可亂真的謠言,不僅攻人於無形,更讓網民信以為真、同仇敵愾。像事件中的嫌疑人,雖然用粗鄙之詞貶損我的專業形象,但我仍然相信他是一個真實可信的青年,因為他的言論是以實名帳號來發表的。

為什麼他不用太空號(假帳號)呢?因為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是犯法的,要多狠毒有多狠毒。作為一個普通的網民,他也只是追隨“千軍萬馬”進攻,陶醉於自己的正義而已,他又怎會知道所謂的“千軍萬馬”,可能只是一個人的操作。我在網上與人辯論十多年,鮮有人如上班一樣,連續一個星期花大量篇幅和心思去造謠,可見“主謀”動機不單純是洩忿,觀其行文章法,應不是無知之人,何以記恨,不得而知,但嫌疑人肯定是兩君交戰之池魚。在網絡世界中,如此池魚不計其數,當你天天身在其中,享受“千軍萬馬”殺人於無形的快感,豈是學校老師一節網絡倫理課所能改變?

我並沒有真的痛恨嫌疑人,我甚至敬佩他用真姓名留言,且在警局問案之時的坦誠。他只是不知道自己這樣是犯罪的,但不知者等同無罪嗎?我又為何花錢請律師進行訴訟?下期再續。

(論網絡言論自由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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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攻擊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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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辯論的人,大抵都是源於喜歡思考。從不斷反思與爭辯的過程之中,試圖探究真理的所在。沒錯,這是我們愛上辯論的原因,就是這麼純粹。哪怕有一天你已經離開了辯論場上那些年踏上過的台板……

    【摘自:〈“一場思辨之旅”觀後感〉,演辯人同盟,二○一五年】

因為喜歡在社交媒體開帖辯論,我被封為“辯論女王”,這稱號未必是讚美,我在網上辯論時經常樹敵,然而,我欣然接受這一切,包括批評和嘲諷,我願以畢生去證明:我以辯為樂,以辯會友,從不仇恨辯友。

在思辨的路上,其實我沒有所謂目標——既不打算從政,近年也放下了從事廿五年的辯論教練工作。辯只是為了想辯,那是純粹屬於個人的靈性追求。“辯論女王”從來笑罵由人,沒有想過有天竟鬧上法庭。

去年五月八日,我因為一則討論某店價格的文章內容被惡意扭曲,而去報警。“憑什麼報警?”不下數百人質問我。“就憑我認為此事有損我的公信力和權益!”從事辯論活動近三十年,這愛好也許從未讓我名利雙收,至少給我足夠的法律敏感度:“如果我不先舉報借意扭曲資訊的人,我可能會涉及詆譭商譽的陷阱,那可是有法律責任的。”我在帖文中談的是因市場訊息不對稱,而形成的價格不合理,並建議透過推介其他商戶的方式去平衡,從未指該商戶是“黑店”的意思。文章被惡意扭曲,不僅加入本人的實名標註,還故意標註與我相關的媒體和社團。繼而一系列網絡欺凌出現,包括公開本人與家人合照、辱罵和發放謠言。

起初很少人相信我真的會報警,網上盡是“太空號”(假帳號),犯人很難偵查到,但我至少可自保。

(談網絡言論自由 · 一)

文章引自澳門日報: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1-06/25/content_1525397.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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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一粒非凡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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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想像,沒有您的英語啟蒙,在一片閉塞中,我怎麼能夠閱讀世界上最先進的科學文獻,用超越那個時代的視野,去尋訪遺傳學大師孟德爾和摩爾根?無法想像,在那個顛沛流離的歲月中,從北平到漢口,從桃源到重慶,沒有您的執着和鼓勵,我怎麼能獲得系統的現代教育,獲得在大江大河中自由翱翔的膽識?無法想像,沒有您在搖籃前跟我講尼采,講這位昂揚着生命力、意志力的偉大哲人,我怎麼能夠在千百次的失敗中堅信,必然有一粒種子可以使萬千民眾告別飢餓?他們說,我用一粒種子改變了世界。我知道,這粒種子,是媽媽您在我幼年時種下的!

【摘自:〈稻子熟了,媽媽〉,,二○一○年】

為世界帶來溫飽的袁隆平去世了,除了留下雜交水稻的科研成果之外,還給世界寫下“親子教育的教科書”。

袁寫給母親的信〈媽媽,稻子熟了〉,提到媽媽是他一生學習的啟蒙。啟蒙他學習外語,不是為了拿取高分,而是開啟他自學的能力和視野;帶他闖蕩江湖,不是為了讀名校,而是讓他擁有高飛的膽識;陪他讀哲人的故事,不是要他追求名利,而是學習哲人的志氣。

多數父母都希望孩子生活富足、供養父母,袁先生被分配到農村工作,從小養尊處優的媽媽並沒有離棄他,反而到農村幫他帶孩子,讓他的工作沒有後顧之憂,雖然生活條件差,但栽種夢想的田地一樣大。成名後的袁先生終日為理想奔波,母親臨終也無法趕回來見她最後一面。袁媽媽也許想念,卻沒有像坊間熱話那封〈母親給四個兒子的遺書〉寫道:謝謝你們照顧我,但我後悔生下你們。

愛是啟發、是奉獻、是信任、是包容,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相信能有如此器量的栽培者,才能為世界種下非凡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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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兒子今天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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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逆反來源於更年期的壓迫。如果想要培養一個陽光、健康、向上、樂觀的少年,寬鬆、民主的環境必不可少。我們對待孩子要避免家長式的權威壓制,多一些朋友似的理解關懷,這樣才能讓孩子平穩地度過青春期。

【摘自:〈兒子十六歲,媽媽應該和他怎樣相處?〉,作者:清風拂面吧,二○二○年九月十八日】

兒子今年十六歲了,我育兒的路開始感覺無力。你喜歡自把自為,而我則努力學習收放自如,我開始習慣把時間和精力用於完善自己,例如:打扮、進修、娛樂、消閒等。然而,心裏掛念的,仍是你——怕你沒有吃好睡好身體好,怕你沒有好好努力,錯過理想的機遇。常言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可憂是沒有用的,路還得自己走。

兒子今年十六歲,個子長得比爸媽要高,想法有時比爸媽還多。你開始學習飛翔,想飛得很高很高,卻耐力不足;你說要長成大樹,卻未能架起天地。欣喜的是,在不明朗的環境中,你沒有被打倒。媽媽相信所有的傷痕就如你手臂上的“朱古力疤痕”,由鮮明的黑變成不顯眼的白,它無論如何都是美好的,因為那是成長的印記。

要堅定地按自己的方向前行,確信人生有無限可能等待你尋幽探秘,好像打遊戲一樣,你想知道下一局會是什麼,你一開始可能會輸掉,然而誰在乎呢?只要不放棄,機會一直都在,闖關的過程本就充滿趣味。你說過,你不喜歡玩Pokémon Go遊戲,因為它沒有技術含量,單純講運氣,缺乏機智和策略,大概你期望的人生是更有挑戰性的吧!

今天,你十六歲了!媽媽給你寫下這篇文章作為生日禮物,祝福你有能力駕馭人生——自己的路自己走,別忘了媽媽會不停為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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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隔離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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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武漢肺炎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沒有分別!」對方給出了一個哭哭兔表情。然後重覆寫了三次 「在外國,澳門人和中國人沒有分別。」
–鏏而《幸福隔離日記》

故事第23期已經出版,詳情請參閱
shorturl.at/dxFI7
裡面仲有好多好文章值得一看,記得去取閱點攞返本啦!

【故事23期先睹為快】

幸福隔離日記
鏏而

第一日
「hi,where you from?」一個衣著入時的男孩在兩三米處向我拋出此話。

我望望四周,三米以內無人,才勉強吐出「Macao!」

「No,we go back Macao,I mean where are you come?」

「我就是從澳門來倫敦的呀!」我心想,但不想再答。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關心我從哪裡來,要往哪兒?而且,這人長中國人的樣子,在香港等候時明明和接機的澳門政府人員講廣東話,剛才又走澳門人身份證自助通道入境。既然大家都是澳門人,為什麼要用英語溝通?我不屑這種裝模作樣的人!於是裝作有事拿起手機細看,沒空理睬他。他看來有點生氣,快步走開了,我偷偷追蹤其身影,他原是急著向人借充電寶,待電話重啟後立刻通話,似乎有要緊的事情。不久兩個中年男子凶神惡煞闖入和警察理論,而男孩則朝此方向以幾乎是全場都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已經簽了同意書,我可以一個人住……」中年男人沒理睬他,繼續和相關人員理論,男孩面有難色地躲開了。

「你沒有權扣留我的孩子!我現在一定要帶他回家,有什麼問題可和我律師說。」中年男人凶巴巴地叫囂,又周圍游說其他前來接機的家長。但似乎沒有人想理睬他,特別是我們乘飛機歸來的,已經在香港困了8小時,連乘飛機的十二小時,快一天了。因為怕病毒感染,大家在飛機上都不敢吃喝,香港入境處的職員好心地我們一杯水。除部分尊貴的留學生有帶備乾糧,例如剛才和我說英語的那個,多數人都饑饉廿小時了。我不過是一個為少爺送口罩的打雜,自然也是饑饉大軍的一員。我又累又餓,快昏倒了,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接這鬼任務?

這是我回澳的第一個晚上。一個飢民被可怕大叔耽誤了3小時後,天亮了!

第二日
一覺醒來,已經入夜。太累了,已忘了可怕大叔最後如何被駁回,我們如何上車、入住酒店、吃早餐等細節,只記得我和相關人員說 「可否不吃午飯?我想睡覺。」感謝識趣的他們沒有吵醒我,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感覺真好,雖然睡醒後好餓。我打電話去前台表示想要吃的,服務員立刻就送來了。食物有點冰涼,但飯來張口的感覺不禁就想起我媽,以前她輪班工作的時候就預先煮好早/午/晚餐給我,那感覺也是冷冰冰的暖。

「我這周晚班。人安全就好,自己保重!」這是我媽給我的留言,她沒有聽我的電話,一如既往地給與一種「冷冰冰的暖」。人吃飽,上個廁所,又昏昏睡去。

第三日
也許是睡太久了,第三天天未亮我已經起床。胃早早在打鼓,可還未到送早餐的時間,前台服務員說今天沒有用剩的晚餐。怎好呢?酒店的零食櫃一直在呼喚我。我好幾次拿起那個標價比超市貴三倍的杯麵又放下……算了吧!大家都在放無薪假,而我以自己的生命安全接了這個「千里送口罩」的任務,量老闆也不敢現在「炒我」。為了獎勵自己的英勇,我果斷地把杯麵的包裝紙拆掉,才發覺沒有熱水。我再打電話去前台求熱水,服務員以不可思議的語氣回我「房間不是有煲熱水的⋯⋯」我不好意思地掛了線,為自己的老土慚愧到差點忘了飢餓。都三十出頭了,我不是沒住過酒店,在大酒店賭場貴賓廳做公關的我,經常在自家的酒店過夜,卻好像頭一次要親自煲熱水和吃杯麵。如果當年我肯向政府借錢出國做留學生,而不是留澳門做兼讀生,會不會像那借充電寶的男孩一樣,把英語說得像母語一樣流利?我會不會已經做管理層,經常可以坐商務客位去公幹,住這樣的五星級酒店⋯⋯我忽發奇想。

「嘟嘟嘟嘟⋯⋯」熱水器的聲響打破我的幻想,我拿起它,緩緩地倒下熱水,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如那些密密麻麻地被擠在
一塊的麵條,無論原來有多長,都只能困在泡膠的小空間,在時代的大流中,擠成一堆沒有自由的曲線——所謂的能屈能伸也不過如此。

吃吧!這比超市貴三倍的杯麵,應該有比超市好吃三倍的本錢。而我就在這「幸福感」中繼續半夢半醒的一天。

第四日
醒來仍在半夜。沒日沒夜的吃吃睡睡讓時差問題呈現到了極致,這一天是早睡早起的作息。因為未有早餐供應,我又吃了一杯比超巿貴三倍的杯麵。因為貴價,我小口小口細味,好像真的比超市那些美味十倍。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在面書看到家人可以送物資的消息,於是隨手拍下杯麵殘骸的照片給妹妹:

「幫忙買10杯過來!」

想不到她馬上回我「回來都不說一聲,開口就叫人買東西?」

「別這樣!我這口罩使者任務是搵命搏的⋯⋯現在人還有時差呢。」

「搵命搏還去?一定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你要識做呢。」

「好了!好了!知你快生日了,黃小姐有什麼需要嗎?」

黃小姐馬上給我發來標價3000的心儀錢包的照片。

「黃小姐,這麼小的銀包也要3000,太不划算!」

「黃先生你真是孤陋寡聞,這已經是最便宜了,再大一號的小包也要過萬呢。」

30元一個杯麵,買10個不過300,但要妹妹送來卻先被打劫3000。這數真不劃算!不過一生人兩兄妹,生日禮物總要送的。想著想著,我又入睡了,直至中午有醫護人員拍門要幫我量體溫。

第五日
妹妹下午才把東西送來——沒法子,送東西也有限時的。正好媽的夜班上完了,便和妹一起前來——給我送物資。妹妹在門外撥了視像聊天,一邊吹噓自己帶了什麼什麼好東西來(其實全是媽買的),一邊投訴我那路環酒店如何如何不便。媽則相反,對酒店讚不絕口「那是我們年輕時最貴價的渡假酒店呵!你爸當年說有錢就帶我來吃個high tea呢。住酒店真是完全不敢想像⋯⋯聽說可以申請父母陪伴呢!妹頭,幫老媽申請吧,等我享享兒子的福!」

「老媽,人家未成年才可以倍伴。你兒子未成年嗎?」妹妹沒好氣地翻白眼。

已經第五天了,社交媒體上看見送東西的家長大排長龍。由送乾糧、零食、飲品、上網咭到大電視都有,而我家人今天才趕到,也是頭一天視頻聊天,但短暫相聚總算開心熱鬧吧!這就是我家,有一種比較冷冰冰的暖。爸因肝癌無法看著我升大學不僅僅是遺憾,還包含了辛酸。如果爸健在,我即使無法成為一位留學生,大概也可以是個全職大學生吧,但這種苦比起媽的淒苦的大概也只是九牛一毛,況且全職大學畢業生入職的工資不及工作四年的我呢,爸的離世讓我比同齡人早熟了五年。因為家庭環境不好,所以我要比別人更拼命工作,不惜臨危授命。可是無論我如何努力工作,都未有讓媽「享仔福」的心思,我痛恨自己的大意,且發誓等疫情退卻後和媽一起去泰國旅行,住一次面向海灘的五星級酒店。我貼近玻璃,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沙灘,熟悉是因為這是澳門最大的沙灘,陌生是因為我從未由此角度望過去,從未看過一個有高爾夫球場點綴的黑沙。我嘗試在黃昏中搜索家人的蹤影,遍尋不獲,卻見遠地一雙中年男女在向我的方向揮手,仿佛是隔著銀河的牛郎,而他們的玉女又是誰呢?

第六日
有了家人送來的乾糧和零食,我生活就完滿了,不會像社交媒體中描述那樣,覺得被隔離諸多不滿,投訴天天新款。如:吃「垃垃圾圾的冰涼食物」,不會煮杯麵嗎?說網速太慢做不了功課,天價的逃難機飛都買得起,自己付錢買張無限上網咭卻還要政府出面要求電訊公司張羅?要求陪子女入住,難道你家孩子在外國不能自己生活?還有要散步、要水果、要找人打掃⋯⋯讀著讀著,我開始自豪,因為在災難中我們基層孩子的優勢終於顯露出來了。

第七日
已經一周了,當人開始習慣了災難的危機感,便覺得沒有上班的生活極度納悶。我留言問老闆要不要在酒店辦公?這問題很重要,因為我想知道他是否當我在放無薪假?

「現在賭廳沒客,回來也沒事可做的。你當去渡假吧!明仔,你千里送口罩的賣命,我會看在眼裏,記在心中的。」

我讀著「你當去渡假吧!」一句中沒有「有薪」二字,心裏納悶,但又不敢細問,因為記起媽那天在視頻中的提點「算啦!你係入面咪幾嘆,無謂和老闆計較。這種時勢,賭廳若捱不住,你也不會好過,到了解僱期,老闆都會先考慮留下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人。」媽老的一輩重情義的想法不無道理,然而,我14日日薪和他天價機票送口罩的價錢相比著實是九牛一毛,明明大家都是人,為什麼唯獨是我必須感恩?

第八日
「從未如此幸福過!感恩。」,並附上一張陽台對開沙灘的照片。

因為無聊,我在全城勁爆的討論區發下此帖,順便提醒網民,在享受醫學隔離的不只是諸多不滿的怪獸家長和留學生,還有懂得感恩的外遊人。不料招來更多咀咒,例如:這時候還外遊、回澳播毒沒成本之類。社交網站就是三教九流之地,有民粹本是自然,奇怪的是參與討論的留學生不多,或者,他們根本不需要關心這世界要怎樣看他們吧,沒自信的人才會害怕人言的。

「I am so bored , what are you doing? 」Facebook傳來一個名為April的私訊邀請,並附上一張和我分享的幾乎是一模一樣景觀的照片。

「鄰居?中國人講中文好吧!」我刻意用中文回。

對方給了我一個哈哈笑圖案。良久,回了一句「澳門人!」

「有什麼分別呢?」我不屑。

「你對。武漢肺炎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沒有分別!」對方給出了一個哭哭兔表情。然後重覆寫了三次 「在外國,澳門人和中國人沒有分別。」

「在你心中有分別嗎?」我反問。

「或者吧。我不知道!」 April又給我傳來個迷惑的小兔。

人如其名,April是個「很四月」感覺的女孩──既隨和又迷茫, 「也對!我也不知道!」是她的口頭禪。我住504房,她住506,正常大家是近在咫尺吧,可入住的時候卻沒有印象曾經遇上。我們在無遠弗屆的互聯網相遇,發現了大家近在咫尺,仿如《向左走、向右走》的浪漫邂逅,將是兩顆寂寞的心的幸福的交點?

第九日
雖然昨晚聊到夜深,但我卻比往日早起,並第一時間打開April的FACEBOOK,了解她的生活近況。April的帖文不多,聽說女孩重要的東西都在IG,於是我又趕去IG。帖文多是親友相聚、旅遊見聞為主。在照片中,竟然看到當天站在沙灘中揮手的中年男女,想必是其父母吧。April還有一個哥哥,長得高大俊朗,而April當然也不遜色,是個標準的選美型少女──長長頭髮、高瘦身裁、唇紅齒白、笑容甜美。簡直是所有宅男的夢中情人,當然也包括我。可惜,宅男女神永遠是只能遠觀,我如痴如醉地查看其帖文,仿佛變成一個偷竊狂。

醫護人員前來量體溫的一刻,我的心第一次飛出房間,努力探聽來自隔壁的聲音。

「謝謝!」空氣中傳來一把清脆柔美的女聲,然後門關上了。我立刻在FACEBOOK私訊欄中發了一個早晨的貼圖。四月女神回我 「已經是中午了!」

我才驚覺已經十二點了,早餐竟還在桌上,果真是 「秀色可餐!」。

我把原封不動的早餐的照片發給她,不久,她也回了我一樣的照片,並附上一句 「剛睡醒?我也是。」我回了一個「YES」的小龜帖圖──我沒有說謊,追看女神廢寢忘食的我如在夢境。

第十日
一早醒來,女神給我發了一組長輩圖,那是我們眼前的沙灘的晨光,上邊寫著 「黑沙早安!」。

「早呀!這照片你弄的?好漂亮。」我回。

「不是啦!長輩圖自然是長輩做的。我爸做的,他和媽天天來看我,站沙灘上。」附上有一個翻白眼的小兔兔貼圖。

我走近陽台,果然又見到那如「牛郎」一樣守著 「織女」的父母。

「你爸媽很疼你呵!」我給她發了一個 「羨慕小烏龜頭」。

「我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幸好我成年了,否則媽一定會借意來陪我。」

「幸好她成年了,沒有媽媽來陪伴,否則我們要如何聊天呢?」我極之認同。

「其實我不想他們來的,在家視頻不就好了!而且他們堅持天天送飯來,真丟臉,好像……好像我很嬌生慣養的樣子……酒店又不是沒吃的……」她發我一個無可奈何的小兔兔。

「那有什麼不好?」我回她,心裏一直在想 「我家人十天只給我送過一次乾糧,而且還表示沒事不用來,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當然不好!被人拍下了,又會說我們留學生嬌生慣養。」

「我還以為你不在乎的。」

「在乎不來的吧,但可以的話,我想做好自己……我十三歲就去英國上初中了,住宿舍什麼事也得自己做,感覺挺孤單的。你呢?你幾歲去英國的?」

我猶豫著要怎回答這問題?如果我答 「我只是赴英國送口罩的信差……」她會不會仍想和我聊天呢?如同我在FACEBOOK看到她長得像 「豬排」,還會想天天追看其IG嗎?說不介意是假的。

「我十九歲時上大學。」我說了一個謊言,接下來要用無限個謊言去自圓其說,幸好我有老闆兒子的背景作藍本。

第十一日
今天IG追文有驚天大發現,四月女神是愚人節生日的,也就是今天。如果我會彈結他,身上又有結他,我就可以為女神彈首生日歌,利用藍天碧海的渡假酒店,擬造出一種懷舊的浪漫。可惜我不會彈結他,我是什麼樂器都不懂的,我開始悔恨中學時沒有參加學校的樂團招募,我開始覺得我媽是對的「日日係屋企打機有鬼用咩,去學下樂器啦,否則第日連囡都溝唔到!到時唔好賴阿媽無比錢你學呀!」「日日係屋企打機真係無鬼用!」像我這樣不高大、不威猛、不靚仔、沒錢沒才華的宅男,真的很難有市場,就是賭場妹也泡不到半個,何況是留學生呢?想著想著,我開始有點氣餒,覺得我的人生天天都是愚人節。
呼んでいる 胸のどこか奥で
Yondeiru Mune no Dokoka Okude
いつも心踊る 梦を见たい
Itsumo Kokoro Odoru Yume wo Mitai
悲しみは 数えきれないけれど
Kanashimi wa Kazoekirenai keredo
その向こうできっと あなたに会える
Sono Mukou de Kitto Anata ni Aeru

正失落於幸福的海洋之際,空氣中傳來異常甜美的歌聲……雖然我聽不懂日語,但也卻醉了。歌聲停止後,April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你怎知我今天生日?」我特意作弄她。

「你也是今天生日嗎?」她給我發出了驚訝的小兔兔貼圖。

我給她回了個哈哈笑小烏龜。然後寫上 「生日快樂、不是愚人節快樂!」,她似乎也被我的機智和幽默打動了。這一天,我們聊得特別多,談愛好、談學業、談理想……

四月女神今天才19歲,今年準備升大了,還在為選擇志向而迷茫。她原想讀聲樂,因她喜歡唱歌,但又不想當明星,因為不喜歡受人注目的感覺。

「長這種樣子的女人很難不受人注目吧!」我暗笑。有人天天想受人注目,有人長著明星一樣的外貌、歌唱家一樣的聲線卻不想做明星。女神果然是生於愚人節的。四月女神的終身大志是嫁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像其母親那樣在家做個平平凡凡、簡簡單單的主婦。她在言談中多次重覆 「我的理想其實好簡單」。但在我而言,女神的願望比當明星要複雜,首先她的男人一定要有良好的經濟基礎,才能讓她在家安安樂樂做個幸福小女人,我想如果April的媽媽是個全年無休地打點家務、照顧孩子、憂柴憂米的家庭主婦,她肯定不會把家庭主婦視為理想。可是我沒有說破她的理想,因為以女神的條件,找個能提供這種生活的闊少爺也不是夢,但那人肯定不會是我。我只是告訴她「天有不測之風雲,理想和現實往往有距離,任何人都需要先裝備自己再去考慮理想的事情。例如:沒有人想到今天會有這樣一個全球疫症要逃難回來,而平日有鍛鍊心智,能忍受孤獨,會照顧自己,到了災難的時候就可以從容不逼。所以你可以選個既有興趣,又能謀生的學科,讓自己擁有基本的謀生技能,學聲樂不做明星也可以去教書,而當老師工作比較穩定,便於相夫教子,進可攻退可守。」

四月女神聽了特別高興,她說我是她所認識的最有智慧的男生,這個答案是她目前聽過最有深度的答案。其實那不過是個俗人的見解,這不僅是基於我比她大13歲,更重要的是生活讓我們不得不思考理想與現實的距離。

第十二日
自從了解到女神的理想不是我負擔得起的,有種莫名失落感。我沒有再追看其生活片段了,因為畫面無論多美也看不到自己。反是女神沒有忘記我,她托量體溫的醫護人員送我一片蛋糕。蛋糕的包裝非常精妙:外層是一個日本品牌的口罩盒,中層是蘋果綠色再造紙皮制成的小盒子,拿著真的是一盒口罩的手感,拆開後才知道是蛋糕。蛋糕不花巧,貌似台灣蜂蜜蛋糕,上面有一點點的奶油伴著一顆很罕見的淡紅色的士多啤梨,後來她告訴我那叫淡雪士多啤梨。盒內還放著一張紙條,以清秀的行書寫著:

親愛的鄰居:
感恩與你同在,不是愚人節快樂!
淡雪

「淡雪」是四女神的中文名字,好清雅脫俗的感覺,一如她的真跡。

「謝謝你的蛋糕,好清新!"

「我親手做的。」

「不是吧?」我覺得不可思議,除了因為蛋糕味道和店家賣的一樣精緻漂亮可口,更難以想像的是,在這設備貧乏的隔離酒店中,如何做蛋糕?

「是真的!我用電飯煲焗的。」

「哪來電飯煲?」我給她發了一隻驚嚇的狗頭貼圖。

「家人送來?那蛋糕粉和白白粉粉的士多啤梨也是吧?我從未見過這種士多啤梨,在哪買到?」

「嗯!電飯煲是我從宿舍帶回來的,我上中學後就靠它了。媽一早猜到要隔離,怕隔離營條件差,著我多帶點乾糧和器具回來。沒有蛋糕粉,那是普通麵粉,我加了點蜜糖茶作調味,而草莓則是家人昨天特意送來的生日禮物,在日本空運過來的。原本爸爸答應復活節和我去北海道過生日的,現在肯定去不成了,唯有送個和我同字名的士多梨,哈哈!真是用心良苦。」

「同名的?真漂亮的名字。」我讚嘆。她給我回了含羞小兔兔貼圖。

「你真會煮飯和焗蛋糕,不可思議!」

「我13歲就住校了呀!自己生活的日子總是不容易,我有時也會埋怨父母,但你昨天說得對,任何人都需要先裝備自己,而留學生活就是一種鍛鍊,我在過程中學會忍受孤獨,照顧自己,因此生命中任何時候都可以從容不逼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聽後覺得釋懷了,昨晚和爸爸媽媽說了感謝,他們說我終於長大了。所以,我要好好謝你!」

「怎麼好意思,你生日我都沒送你禮物。」

「你給我的啟發就是最好的禮物呀!」

做夢也沒有想過我這樣的世紀宅男還能啟發別人,而更令我驚訝的是,原來留學生不一定嬌生慣養,像淡雪,年紀小小就要離家住校,生活同樣給了她磨練。她人長得漂亮、會做家事、能照顧自己、不虛榮、會感恩、不小姐脾氣、連中文字都寫得如此漂亮。。。。。。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才會高攀得起?而我卻是不高大、不威猛、不靚仔、沒錢沒才華的一枚宅男,那不僅是起跑線的距離,還有龜兔賽跑的本能,最可怕的是,生活不是童話故事,現實中的白兔不一定驕傲,也沒有貪睡,而我們即使途中相交,也已經有了N個跑道的超越。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我這半生沒有比此刻更無助了。

第十三日
「明天可以回家了,興奮嗎?」April一大早就給我留言,大概她是很興奮吧。

「還好吧。」我沒精打采地回。回家了,一切又打回原型,沒有五星級的渡假酒店並不可惜,要面對看不到盡頭的無薪假也並不可怕,但一想起我和夢想中的女神曾經有過一牆之隔的交心,那種「隔著口罩濕吻」的折騰讓我沮喪。

「捨不得我吧?」見我沒有詳細回應,April急不及待地傳來這句,還附上含羞的小兔兔。

「哈哈!」我笑而不語。 「也捨不得這面海的鷺鳥酒店吧!」我嘗試東拉西扯。

「我爸說只有面海不好,還要背山,有靠山才好。」

「我不懂風水,但我家靠山,蚊子多。」

「你家靠什麼山?」

「……我忘了那叫什麼山,只知能看到石排灣公園。」

「真巧!我家也是。你住金峰南岸吧?我也是。」

「哈哈!」謊話要說到底吧,我只能笑而不說,我家是住金峰南岸……對面的石排灣經屋。的確只是一條馬路之隔,但那是豪宅與經屋的距離。我開始悔恨自己當初向她說謊,我應該一早告訴她,我只是個為老闆送口罩的小樓羅。可是,如果女神一早知我是這樣的人,我們還會有後來的交心嗎?如果我一早在FACEBOOK看到的她是個豬排,我還會對她念念不忘嗎?

「明天我們一起回家,好嗎?」她顯得異常雀躍。

「再說吧!」我無可奈何。

「也是,你要等家人吧。」到這個時候她還如此信任我,這讓我的良心不安,一夜難眠。

第十四日
「已經是明天了,怎樣?你什麼時候離開?」April凌晨的發問提醒我必須早一點離開,免除大家在辦理退房手續時相遇的尷尬。我不敢按入去看留言,就讓她以為我沒看到好了,所有美好的記憶,都留在與世隔絕的五星級渡假酒店好了。

按衛生局的規定,我3月24日清晨六時入住,4月4日清晨就期滿出「獄」──對尊貴的留學生來說,那顯然是五星級的牢獄,正如他們在FACEBOOK的分享,沒有健康生活、清新空氣、運動健體……真是和「坐監無分別」。只有我會留戀這地,以及這地曾經給過我的幸福的想像。我收拾好簡陋的自己,最後打開冷箱,帶走我夢想的淡雪──士多啤梨。我捨不得吃掉它,雖然我的夢想已經破碎。我用零食的乾燥伴著它,讓它長留在那防菌的,淡綠色的夢幻之家。清晨退房的住客不多,而我肯定的絕無僅有的那一個。我順利量過體溫,簽紙離開,門外晨風撲面而來,送我久違的清草味,我徒步走向不知名的巴士站,登上沒有人的車,逃離無以把持的幸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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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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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客觀是形而上學的假設,可惜得不到任何證明。我能做的就是盡量忠實於我自己的體驗……本書的初稿在一些朋友中傳看過,他們的意見給了我各方面的啟發,有些接受了,有些拒絕了,無論是接受還是拒絕我都感到友誼的可貴。我想把這些意見公開,讓讀者自行判斷。

    【摘自:《末日倖存者的獨白》,作者:劉曉波,時報出版社,二○一九年九月十七日】

翻開此書的時候,我期待作者能夠像歷史老師一樣,給出一個標準答案,可是他似乎也無意成為權威,只是留下懺悔者的獨白:“儘管這本書帶有我個人的性格、局限和偏見,但我決不掩飾這一切。”閱讀後,我有一點失落,更多的是覺悟——是的,沒有人是全能全知的,包括當年十三歲的我,但我們仍然可以繼續去了解、思考,然後把這些見證留給歷史評定。

“那事對當今中國有作為嗎?”那天午飯,朋友Y問我。“沒有!”我思索良久,然後給出了這個“無情”的答案。“既然如此,見證意義何在?”與Y別後,我一直思索“何謂作為?什麼是意義?”。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部分慰安婦窮其餘生做見證,有作為嗎?如果作為等於道歉、賠償和抹走傷痛,她們大概也沒有作為,但也不能說其沒有意義,如果其記憶可以讓人正視歷史,避免悲劇重演。五四運動在當時彷彿也無所作為,但其過程有助推進新思潮,促使國人覺醒。由此觀之,所謂的“作為”,也不是一道目標為本的數學題。

多年過去了,當中的“作為”仍無法如教科書的標準答案那樣完美地呈現,卻教一個當年十三歲的孩子自此記住了愛——不單是記取仇恨,更需要和國人一起努力革新,引領民族前進的不是我驕傲我是中國人,而是那份因愛而生的自強不息與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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