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冰冷的記憶放一潭溫泉
熱從腳尖湧上眼睛,聽說那叫泉眼
泉眼的溫度,並不源於自己
淚來了,泉眼就熱了
記憶開始有了溫度
水的熱情一直在翻滾
給手上呆板的書頁留下生命的倒影
文字像魚一樣在海中跳躍
眼睛是追逐快樂的星星
寫上沒有溫度的歡愉
那是我為自己留下的書籤
高熱是容不下魚的
記憶只能在冰冷中存活
於是,我放掉溫泉的溫存
浮現圓形的去水蓋……許是水流告別的句點
為冰冷的記憶放一潭溫泉
熱從腳尖湧上眼睛,聽說那叫泉眼
泉眼的溫度,並不源於自己
淚來了,泉眼就熱了
記憶開始有了溫度
水的熱情一直在翻滾
給手上呆板的書頁留下生命的倒影
文字像魚一樣在海中跳躍
眼睛是追逐快樂的星星
寫上沒有溫度的歡愉
那是我為自己留下的書籤
高熱是容不下魚的
記憶只能在冰冷中存活
於是,我放掉溫泉的溫存
浮現圓形的去水蓋……許是水流告別的句點
我們正處於新舊交替新舊交錯新舊交融的轉型時代。誰都清楚,文壇不能官場化和商場化,文學需要獨立思考。如果沙塵暴撲向了我們的精神家園,唯有多一些直立的風骨可以擋風沙。
【《文學的風骨:站直了,別趴下》,作者:江嶽,人民日報,二○○六年六月一日】
當人們在努力守護澳門最後的綠洲——路環時,澳門的精神綠洲卻在無聲無息中失守——澳門老牌文學刋物《澳門筆匯》本年遭官方削資幾近一半。刋物本身就沒有專職人員,由業餘愛好者以低於“最低工資”的時薪參與編務。在百物騰貴的今天,刋物不僅沒有得到更大的支援,就連給作者的微薄稿費也跟着被削,情況與斷其命脈,等待滴血而亡無異。經專欄作者凌谷一呼,喚起全城文學人的百應:有氣憤、有嘆息、有說設法聲援、有人努力游說……但是,在政府庫房水漲船高得可以隨時一擲千金:包括放煙花、搞賽車,甚至資助市民學揷花、泡咖啡、品紅酒等,卻吝嗇澳門絕無僅有的文學刋物每年八萬的維生資本,情何以堪?有文友痛心道,為留文學一點尊嚴,我們算了——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可甚麼是尊嚴?作家林玉鳳曾語“如果連我們都忘了自己的好,這世界沒有人會記住你!”,為了給文學一點尊嚴,我且大聲疾呼:文學很有價値!文學値得支持!
我不會吿訴你“有文學才有文創”,以求取得生存的垂憐,因為我從不認為,文學是文創產業的附屬品。文學就是文學,文學的價値不是裝點世界以求取生存資本,文學不是櫥窗中的美麗綠洲,她是守護心靈綠洲的防風林——如果沙塵暴撲向了我們的精神家園,唯有多一些直立的風骨可以擋風沙。當燈紅酒綠的物質生活已佔據了澳門人生活的全部,誰提醒大家停下來感悟生命的本質?是文學!我們必須承認本地文學還有很多不足,如寂然所說“澳門文學需要正視問題”,又如我早前所言“澳門文學需要啦啦隊”,但如果連最基本的核心的也沒有了,我們正視甚麼?支持甚麼?而澳門人心靈最後的綠洲,又可以往哪裡尋找?
讓荒涼的情感在孤獨中保持荒涼的驕傲吧,
那是我最後的價値;
把愛情的渴望留給過去的足跡,
在血泊中破碎的心只嚮往豔麗的獻祭。
【《獻祭》,作者:袁紅冰,《六四詩集》網站,結集於2006年】
每次想起“荒涼的驕傲”, 我就會想起它——巨龍盤旋而上,上方橫揷一塊雲板,如祥雲繚繞,柱頂蹲着一個名叫“犼”的瑞獸。它總是毅然站立在墓旁、橋邊、城門、路口……因為顏色蒼白,孤高的身影在色彩鮮艷的構圖中顯得荒涼,如大鵬展翅般高飛的雲板卻又有着卓立雞群的驕傲,它有個奇怪的名字,叫“華表”,因為呈柱狀,又名“華表柱”。我一直認為,華表是中國古典建築中的一個飾物,“華”自然是因為“中華民族”,而“表”呢?到底是要“表”明什麼?我為此翻查書籍,才知道“表”意謂“書其善惡於木也”——人民對帝王有甚麼批評建議,可以在木柱上面“表達”。可見華表最初是發揚民主的工具,但是,由於封建帝王多不愛聽批評,最終淪為裝飾。
“我覺得,在所有的華表中,天安門前的一雙最有意思:面朝北的叫“望君出”——提醒皇帝不要沉湎宮廷生活,應該經常外出體察民情;向南的叫“望君歸”——督促皇帝不要長期在外遊玩,耽擱政事。”有一次,我如常向學生解說,卻招來諷刺:“別天眞啦,老師!飾物只是飾物,背後再有意思,都不過是裝飾人民的主觀意願……”一語觸到要處,好不悲涼。是的!誰能主宰帝王的意旨?更唏噓的是,千百年過去了,中國帝王沒落了,但眞正的民主並沒有着落,而那曾經盛載着民主的精神之柱,也空餘象徵意義。
“讓荒涼的情感在孤獨中保持荒涼的驕傲”,不知何故,每次想起華表,我就記起此語,也會記起千百年來曾經在血泊中破碎的心,他們都擁有華表身上高飛的翅膀嗎?是沉重得飛不起,還是根本不想飛?他們嚮往豔麗的獻祭,還是根本只能接受豔麗的獻祭?寫作本文之時,港澳夏日如火,卻聽說京城“六月飄雪”,未知飄雪的廣場會否結冰?華表是否如我中學畢業時遇見的那樣,在冰雪中閃閃發亮?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斷尋求突破,繼續為下一代累積新知,以創新動能造福人類社會,才是知識的本質。好吃的蛋糕是本質;而好成績,只是裝飾的美麗奶油花朶罷了。
【《最難的一課,我們卻沒敎給學生》,撰文者:郭瑞祥;採訪整理:陳建豪,商業周刋,二○一三年五月二十日】
俗語有云 “行行出狀元”,但現實普遍對“好工”有約定俗成的標準,如:薪金、技術、社會地位等,故在學期間,狀元總會有固定的路線圖——律師、精算師、建築師、醫生……近年,因為社會重視敎育,輿論經常以爭取福利作為工作尊嚴的指標,由過去 “尊嚴値幾錢?”,到今天 “無錢無尊嚴!”,社會趨勢一目了然。談到“人工高、福利好”的尊貴行業,莫過於公務員,根據最近網絡熱傳的調查:在美國,3%的大學生願意考公務員;在法國,是5.3%;在新加坡,只有2%;在日本,公務員受歡迎率排第五十三位;在英國,公務員進入二十大厭惡職業榜;而在中國,76.5%的大學生願意考公務員。工作穩定、薪準糧高的公務員團隊每年均吸引大批精英投考,因為工作突破機會不多——奶油有餘,蛋糕膨脹力有限,最終難以成就“不斷尋求突破,繼續為下一代累積新知,以創新動能造福人類社會”的人才。文中又對各國的文化導向作了以下論述:
歐美發達國家,最宏偉的建築主要是敎堂,因為那裏存放着他們的信仰——博愛、自由、平等;
日本,最奢華的建築主要是學校,因為那裏存放着他們的信仰——知識、技術、進取;中國,最宏偉的建築主要是政府大樓、銀行,因為那裏存放着他們的信仰——金錢、權力、傲慢。
深受“書中自有黃金屋”影響的中華民族,總是把錢和工作的認受性綑綁在一起,形成莊荷高薪毒害靑年、碼頭工人喟嘆讀書不成等,卻忘了在高等敎育普及化的今天,厭惡性、高付出的工作人力終必越來越緊絀。“高學歷,高人工”在西方社會並不必然,不少高材生投身藍領,以個人智慧開拓天地,就連香港近日也出現“會考9A狀元揸巴士”和“科大商科紮鐵工人”。可見放下功利職業導向,或許更有利人才成長。
生命從沒了斷一切/總有一天/妳會在小城的舊樓裏/撿到我寫下的詩句。
【《遇見》,作者:賀綾聲,澳門日報出版社,二○一二年十一月】
我喜歡詩,也喜歡故事,所以在報上讀到兩位作者合作寫成的宣傳稿,異常雀躍,我一直以為兩者是合而為一的,後來才驚覺——兩者相互獨立。直到讀完這兩部作品,我開始明白甚麼是“形異神聚”:形式上,一部是詩集,一部是小說集,且獨立存在,但神髓上卻非常契合——保持着一種詩中有故事,故事中有詩的浪漫情調。他們兩人都曾以“魚”為題,以一種“無言的生物”看世界:生活是鹹鹹的海水/魚輕輕呼出憂鬱的音調/慢慢成了泡沫。詩文中均帶着一種淡淡的茫然,許是八〇後的成長心跡。
“賀綾聲成熟了”(序3,黃文輝)。歲月催人,成長自是必然,可喜的是年輕作家們保留了不落俗套的情懷。“遇見你最好”是詩集的引語,不知道詩人有沒有遇見我?但在文字中,我確實遇見了他的世界——一個由文字和光影組成的故事。我特別喜歡卷一“在M城”,因為詩句和照片構成了奇幻的組合。近年流行本土情懷,很多有識之士都以“愛澳”為題創作,如:龍友們花費天價購買裝備,不畏風雨地拍下著名景點的日月晨昏、作家們努力地判斷小城的大是大非、劇場人精心演繹小城的生活百態……作為專欄作者,我也寫澳門,可談到愛,卻顯得乾癟,因為小城對我來說,從來都沒有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形象,我不會高聲說愛,正如不會把對家人之愛掛在口邊一樣。我一直覺得,如果家是一塵不染的完美構圖,那就失去了家的感覺。我從來沒有愛上一個城市,只愛上這地方留下的生活痕跡——一個破碎的路牌、一個殘破的水龍頭、一個牆邊的樹影……都包含了熟悉的、生活的氣味,那裏有詩人那一代的故事,也有我們這一代的故事,都是M城成長的故事——每個人都要經歷一樣的雨水,生命中總有幾頁是濕的。
“閉上眼睛,走近你/感覺你越更眞實了”文句反覆細嚼數篇,有感:遇上詩人的文字,眞好!
後記:
我覺得城市最偉大的創作,就是不講道理,一種像這個城市運作方式般不可逾越不可理喩而且眞實的存在。像我們的情人一樣,他們的愛恨憎惡,都不必講道理……而又因之愛他,你反倒甘心奮力向前,不顧慮那麼多腐敗的細節,也不多問理由。
【《板樟堂的倒數聲》,作者:陸奧雷,澳門日報出版社, 二○一二年十一月】
那天,我去書展抱了一堆書回家,最先看的,是這一本,除了因為個人偏愛讀故事,大概也因為這書的名字比較特別,或是這作者的風格比較獨特。不得不承認,書與我本來的期望有落差,因為在讀報上宣傳文章之時,我一直以為這是一部詩歌加小說的作品,那天講座的時候,介紹的明明也是詩人和作家的搭檔,到把書拿上手的一刻,才忽然醒悟——詩集和小說是分離的兩個作品,實在有點想叫“回水”的衝動。
回家一看,卻又馬上收回“回水”一語,因為兩部作品雖是分離的,卻不失共性——詩集是詩的故事,而小說集則是故事的詩。一如平日寫作專欄的風格,作者有一種不落俗套的傲氣,他會不屑世俗的爭論,然後用一種特有的眼光看天地。讀到《魚》這個故事時,其中作者與“微笑的魚”對峙的畫面,讓我聯想起作者冷眼看世情的姿態,不禁會心一笑。我特別喜歡作品的叙事手法,多數作家愛用第三身創作,但我偏愛第一身,因為只有“我”,才能突顯主角不着邊際的自言自語和自我掙扎。據說詩人都比較沉迷於無法完全解讀的自我世界,我也喜歡讀詩,故也特別享受由不同小故事串連而成,如某人午夜散言碎語般的詩的美感。詩人的另一特質就是對愛的執迷,在詩的世界裏是不需要講道理的,你根本不需要問:為甚麼以前你不愛倒數,現在卻愛?為甚麼喬捷總要愛上IVY?為什麼每個IVY都不一樣,卻是你唯一記起的名字?不需要的!詩人的愛永遠不需要解釋,因為“板樟堂”、“旅遊塔”、“喬捷”、“IVY”都不過是個符號。因為愛上這份感覺,所以愛上了符號中包含的一切——這是詩人特有的視覺,也是為塵世所忽略的美。